她想与辰砂说几句话,对这漂亮的少年充满好奇心,想对他的身世一探究竟,然而辰砂已下了逐客令,她把手炉摔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走了。辰砂不知所措,吐了吐舌头,完全想不到女人这玩意,为什么上一刻还在笑,下一秒又发这么大的火。他弯下腰,把手肘搁在膝上,一手撑着下巴,忐忑不安地等待。不知等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他终于见到熟悉的马车,诃黎勒来了!他欢呼一声,兴奋地跑回寝室,前去收拾东西,回家。回家?辰砂站在宿舍门口,停下脚步,紧接着笑了笑,推开门,笑容凝固在脸上。&ldo;老大?&rdo;辰砂试探地上前去,晃了晃背靠着床,身上有股怪味道的文术。那气味令他微微皱眉,他捡起文术身旁的玻璃瓶子,闻了闻,气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他从标签上看明白了,瓶子里的液体叫做&ldo;酒&rdo;。烟味呛得他十分难受,辰砂把窗口拉开一条缝,冰冷的寒风吹了进来,冷不防被文术踢了一脚,险些摔倒。辰砂蹙眉,蹲在文术面前,摸了摸他帅气的脸,问道:&ldo;老大,你怎么了?&rdo;文术醉得两眼通红,看来辰砂在教室里确实坐了很久,文术竟是喝了七八瓶烈酒。辰砂掰开文术的手,取出抱在身前的瓦盆,瓦盆被摔崩了一角,还好,番茄苗没被摔断。辰砂端起花盆,看了一会,把花盆的缺口旋转,朝向文术的脸,继而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文术额角肿了个大包,恰好与花盆的缺口相吻合。于是辰砂顿悟了!妒火中烧的公主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世界里,不管是少年,还是成年男人,往往都分不清友情与爱情的界限。这两者本来就不易辨析,尤其是在双方彼此保守了同个秘密,达成一致默契的时候。少年人之间的感情基础,总是比友情来得深刻许多,又尚未跨入爱情的领域。曾有一位哲人将之笼统地称为&ldo;战友情愫&rdo;。没有异性作为调情对象,自然而然的,男生们就把贵族恋爱的那一套,带到了同伴的身上。比如说:文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脾气,以及呼唤钟无艳时那&ldo;亲爱的&rdo;三字有效咒语,事实上这一称呼在学院中十分正常、普遍,他甚至说不清&ldo;亲爱的&rdo;有什么涵义。辰砂同样也不知道,然而通过今天的事,他知道了一点……只是一点。辰砂再不通世事,也明白文术受了极大的伤害,不是因为额头上光芒四射的大包,而是比这更严重的,眼睛看不到的,心中的挫折。文术受了伤,令他心里十分不舒服,悲伤更甚于当事人。&ldo;喂,老大,你在哭吗?&rdo;辰砂难过地摸了摸文术,尝试着让他坐直。文术的声音嘶哑且低沉,有一瞬间与诃黎勒的声调重合。&ldo;老子对她……这么好,这么爱她……那小娘儿们。&rdo;辰砂道:&ldo;女人?&rdo;文术歇斯底里地喊道:&ldo;女人‐‐!&rdo;旋即把辰砂推倒在床上,野兽般地伏了上去。&ldo;哎,老大!呜……&rdo;辰砂使劲挣扎,文术带着酒气的嘴在他脸上乱蹭乱亲,辰砂用力推搡,双唇已被文术牢牢封住。文术的舌头撬开辰砂的牙关,带着一股酒精的味道侵袭进来,他的吻霸道而火辣,辰砂气息一窒,衬衣被揉得凌乱,瞬间没了力气。文术几乎是发泄地,疯狂地亲吻着辰砂,最后彼此间俱接不上呼吸,剧咳了几声,辰砂终于恢复了清醒,猛地推开文术,道:&ldo;是我!老大!&rdo;辰砂不断急促喘气。&ldo;我知道是你,亲爱的……&rdo;文术冷冷道。辰砂瞳孔倏然收缩,瞳中映出文术充满了眼泪的,明亮的深棕色双眸。他们胯间隔裤厮磨的那物,俱是起了反应,硬得互相抵着。辰砂尴尬地屈起一脚,尝试掩饰,膝盖抵着文术的胸口,不让他靠近。文术再次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辰砂吼道:&ldo;别这样!我不喜欢!&rdo;辰砂的膝盖猛然使力,文术认真的吻与他的唇轻轻一触,便被顶得身体后仰,辰砂顺手操起床头的铁管子,朝着文术侧脸挥去。文术大叫,摔在地毯上,昏了。辰砂闭上双眼,叹了口气,擦去嘴角接吻后的湿润,吐了口唾沫,俯身上前,把文术抱了起来,摸摸他红肿的侧颔,以及肿得老高的额头。文术的伤势复原了,唯剩邋遢的,脏脏的外表,以及被自己扯得纠乱的头发。辰砂把文术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抱着他下楼。文术被走廊上的风一吹,便即醒转,冷哼一声,道:&ldo;你们都是……混账。&rdo;&ldo;你下手真……狠,老子记下了。&rdo;辰砂低声道:&ldo;对不起,老大,别难过了。&rdo;辰砂又学懂了一件事:爱情有时并不会得到回报,至少文术就是这样。白杨学院正厅中,站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诃黎勒与文元所站的一小块地方,自然是没有人敢靠近的,诃黎勒曾经杀过大厅中不少贵族的父母‐‐在四年前,称为&ldo;帝都流血夜&rdo;的那场政变中。毕方国四大将军死了两个,满城贵族有一大半被抄了家,其中不乏无辜的,统计错误的大臣家属。诃黎勒一手拿着名单,另一手握起军刀,对着名字,连着捅死五百余户,共计一千多人。皇室才下令调他回防,并告诉他:将军,你刚才有很多人杀错了。诃黎勒冷漠地点了点头,扔了名单,军刀诤然归鞘。杀错了就杀错了,还能怎样?反正照着名单杀,不关他的事。自此杀人狂威名远扬,冰刃将军的名字以一把简单的军刀,刻在了帝都所有贵族的心上。大厅中诸人恨得诃黎勒牙痒,当然,将军是毫不在乎的,他现在最在乎的,是佩兰院长手上捧着的东西。诃黎勒看着佩兰院长手中那厚厚一摞月考试卷,心里直发毛,佩兰推了推眼镜,诃黎勒与文元并肩走上前去,周遭贵族家长纷纷恐惧地,自发地让开一条路。佩兰有礼貌地笑了笑,道:&ldo;诃黎勒将军请稍等,等我念到名字您再过来。&rdo;文元尴尬道:&ldo;舍弟……&rdo;佩兰淡淡道:&ldo;文元阁下也请稍等。&rdo;文元微张着嘴,完全不敢相信佩兰说了什么,那捧试卷从上到下,是从最低分的学生开始念名字,每次文元前来,第一个名字俱是&ldo;文术&rdo;,令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今天佩兰示意他&ldo;稍等&rdo;!这真是文元这辈子听到的最美妙的词语了!佩兰清了清嗓子,念了一个学生的名字,厅内响起小声的窃笑,那名学生脸色通红,硬着头皮上前领考卷,当场被其父扇了一耳光,拽着衣领拖走了。文元激动得耳朵里冒出不少蒸汽,只要不拿倒数第一,得几分都是赚!佩兰名字一个接一个地念出,文元终于欣喜万分地捧到了其弟的考卷‐‐十七分,不及格。这真是极大的一个进步,那十七分比任命他成为戟天将军副官的委任状更精致,连带着文术鸡飞狗跳的字也优美了不少。文元认真地把它折好,放进贴身口袋里,决定回家后把这张试卷用相框裱起来,挂在客厅的墙上。诃黎勒看了文元一眼,目中颇有点温暖的笑意,文元知道他想说什么,心情大好,笑着答道:&ldo;他没有作弊。&rdo;诃黎勒答道:&ldo;撒谎不是好习惯。&rdo;佩兰手中的那叠考卷越来越薄,诃黎勒的心情也越来越好,随着三百余张考卷变为两张,诃黎勒唯一的念头就是上前搂着老佩兰亲一口!佩兰以优雅的声音念道:&ldo;第二名,思仙殿下。&rdo;在角落等候了许久的思仙公主这才上前,恹恹地扯过考卷,随手揉成一团。此时诃黎勒与文元方发现了她的存在,诃黎勒正想说点什么,佩兰又道:&ldo;第一名,辰砂阁下。&rdo;诃黎勒礼貌地点了点头,接过考卷,佩兰微笑道:&ldo;您的养子学习很认真,而且很聪明。&rdo;诃黎勒老脸一红,瞎扯道:&ldo;他一向如此,从前就很聪明。&rdo;忽意识到了不妥,道:&ldo;辰砂与文术还未下来?&rdo;佩兰提起裙摆,道:&ldo;我上去看看。&rdo;厅内家长与学生都走光了,只剩文元,诃黎勒与孤零零的思仙公主,长公主丹若今天参加会议后,在皇帝身旁待了很久,无暇来接小妹。她被一个人丢在白杨学院里,此刻听到诃黎勒与佩兰院长的对答,明白一事:诃黎勒将军有一名养子在学院念书,所以特地来接,到底是谁?她瞥了诃黎勒一眼,诃黎勒正转过身,思仙把目光移开,打了个响指。公主身着珍珠色百褶拖地长裙,扬起一手,柔嫩的指尖上腾起一团火,把那张考卷烧了,优美的手势,恬静的面容,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