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黎勒登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辰砂一吆喝,竟是真的有人来买。&ldo;真花只卖八十金?&rdo;&ldo;该不会是枝干插进泥里的……&rdo;&ldo;哎哎哎,不能扯啊,是真的花呀。&rdo;辰砂忙上前拦道:&ldo;先生!你们别动,我挖出来给您看。&rdo;&ldo;你你你,不要动刀子!&rdo;辰砂按着愤怒的,耻辱的,正要拔刀把顾客砍成两截的诃黎勒,笑道:&ldo;这叫紫罗兰……&rdo;他把泥土抠开一点点,让顾客们看到下面柔弱的根。一个女人忽问道:&ldo;宝贝,你的手指怎么了?&rdo;辰砂把手缩回袖里,不自然地挡着,道:&ldo;没事,美丽的小姐,您要卖吗?可以再便宜点儿……&rdo;街旁众人议论纷纷,小声言语传到诃黎勒耳中。&ldo;真可怜,那大个子一定经常欺负他……&rdo;诃黎勒色变,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男人们,女人们同情的眼光落在茫然的辰砂身上,又看看诃黎勒,似乎把辰砂残缺的,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与这冷酷的高大男人联系在一处。诃黎勒冷哼一声。众人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又议论良久,便有人掏钱,捧了一盆花苗走了。十盆陆续卖掉六盆,又开始下雪了。马车来来往往,溅起冰晶,诃黎勒与辰砂依偎在一处,落魄的将军忽道:&ldo;走罢,四百八十金币,足够租一个月的房子了。&rdo;辰砂笑道:&ldo;再卖一会儿贝,天黑再回去,要有始有终。&rdo;诃黎勒道:&ldo;文元的痞子弟弟教你的?&rdo;辰砂想了想,答道:&ldo;一半一半,有些是听来的,学院的后门那里,经常有人卖好吃的,都这么喊来着。&rdo;&ldo;喂,你们两个!&rdo;辰砂茫然抬头,发现是温室老板,笑着答道:&ldo;你好,怎么拉?&rdo;那老板握着拳头,像是十分愤怒,朝辰砂大吼道:&ldo;八十金币一盆,我生意还做不做了!行价都是一百二,你小子从哪来的?!&rdo;诃黎勒一言不发,起身上前,辰砂慌忙拉着诃黎勒道:&ldo;不不,对不起,我明白了,我这就走。&rdo;老板道:&ldo;不懂规矩的小畜……&rdo;诃黎勒肩膀微微发抖。辰砂笑道:&ldo;真的很抱歉。我我我,我不卖拉。&rdo;老板眼珠转了转,道:&ldo;六十金币,照顾你,全买了,回家去,别再来了!&rdo;辰砂想了想,只得道:&ldo;好的,谢谢你。&rdo;他拉起诃黎勒的大手握了握,小声道:&ldo;帮我把花搬进去。&rdo;诃黎勒只得忍着怒火,把花一盆盆搬进温室里,老板数出六十个金币,交给辰砂。&ldo;啊……&rdo;辰砂道:&ldo;不是一盆六十?&rdo;老板怒道:&ldo;没加收你在我门口营业的钱就算了!还想要多少!?&rdo;辰砂只得点了点头,道:&ldo;祝你好运,再见。&rdo;诃黎勒吸了口气,捏破了一个花盆的边缘。辰砂一秒也不敢多呆,收好金币,拉着诃黎勒离开温室。走到对街,辰砂扯着嗓子喊道:&ldo;我干你娘‐‐!等着瞧!瞧你家的花全枯死吧!&rdo;老板从温室里冲了出来,辰砂一面大笑,一面扯着哭笑不得的诃黎勒沿街匆匆忙忙地逃了。诃黎勒叹了口气,先前满腔怒气这时都已烟消云散。&ldo;别来不来就是一刀……&rdo;辰砂扒在诃黎勒背上,两人路过小巷,辰砂碎碎念道:&ldo;你看,这样他得气好久呢,以后万一哪盆花枯了,他还得想起这件事,提心吊胆的……捅死了他就啥感觉都没了。&rdo;&ldo;……&rdo;&ldo;你比我狠。&rdo;诃黎勒总算知道,辰砂是被文元家的废柴彻底带坏了。兜里有五百四十枚金币,在这举目无亲的大城市里,租一间小小的地下室,三个月,五百金币。还有四十金币可以吃一礼拜,诃黎勒第二天起床,便出去找工作了。&ldo;你不许乱跑。&rdo;诃黎勒严令道。辰砂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每过一天,辰砂便在一个小盆里填满土,种下植物,并放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它们都无一例外地发了芽。然而诃黎勒回来时都显得十分疲惫,他不说,辰砂也不敢多问。种到第五盆时,诃黎勒拿出一袋钱,交给辰砂,自己留了数十枚金币。翌日,诃黎勒喝得酩酊大醉地回来了。&ldo;怎么了?&rdo;辰砂关切地问道。他摸了摸诃黎勒的额头,诃黎勒睁着一双发红的眼,把辰砂抱在身前。&ldo;这是……什么?&rdo;诃黎勒在辰砂身上摸了摸,摸到一张纸,扯出来后,发现是悬赏叛国将军的告示。辰砂道:&ldo;楼梯口,今天有人来贴。&rdo;诃黎勒道:&ldo;我也……经常看到。算了,脱衣服。&rdo;漫长的黑夜里,诃黎勒吁了口气,道:&ldo;你不喜欢和我做爱。&rdo;辰砂像是醒了,他动了动,答道:&ldo;有点痛……不是太习惯,对不起,将军。&rdo;诃黎勒道:&ldo;我不是将军了。&rdo;辰砂道:&ldo;你是我的……将军。&rdo;辰砂打了个呵欠,睡着了。诃黎勒低声道:&ldo;只有一个兵的将军。&rdo;辰砂醒来的时候,觉得这一天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房间内收拾得很干净,枕头上放着一封信。他坐起身,拆开那封信,信上字迹粗犷而潦草,力透纸背,无愧出自于戎马一生的军人之手。然而纸上却有两行深浅不一的字迹,前一大段显是很久以前便写好,后一段则是最近才添上去的。辰砂:我很抱歉曾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是个莽撞的,粗鲁的军人。从来不懂感情该如何表达,如果我的行为令你觉得十分痛苦,请你原谅。今天将要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安全回来,如果没有回家,戟天会把你接回去,以后便由他来照顾你。戟天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就像你与文术那样,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相信你与他一起,比起跟着我,生活会更幸福。以后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随便相信人,要学会撒谎,学会识人,陌生人的表面与他们的内心往往不一样,要学会抗争,学会忍让,也要学会说不。你念书非常认真,这很好,书本可以令人充实,要养成不断学习的习惯,你是我的骄傲。我曾经亲手杀死过一个爱我的人,这令我陷入了黑暗之中。直到与你相遇的那天起,生活才有了目标。你乐观,积极,快乐,而我冷酷,残忍,无情。你是一抹阳光。再见,辰砂。辰砂:我万万想不到,生与死不能把我们分开,现实却把我无情地打败。军队出身的我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到处都是对我的悬赏通缉令,我们在一起,将会寸步难行。只有充满杀戮的职业才适合我,诃黎勒也许永远不可能得到救赎,谁知道呢?我将离开这里,去别的国家寻找一份类似于雇佣兵的职业,这些钱留给你,足够开一间小小的花店,我相信以你的本领,一定能在自由都市里过得很好。我也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家,我衷心地祝你幸福,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么我想,我们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我没有资格说爱你,不说也罢。再见,你自由了,辰砂。‐‐你忠实的:诃黎勒。辰砂喃喃道:&ldo;雇佣兵是什么?雇佣兵?&rdo;辰砂坐在床上,安静了一会,接着起身,穿上风衣,系紧靴带,回头看了那潮湿而阴暗的地下室一眼。辰砂与这段狭小且灰暗的回忆快乐作别,他认真道:&ldo;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将军。&rdo;继而&ldo;砰&rdo;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将这段回忆永远封进了地下室里。‐‐卷一&iddot;诃黎勒将军&iddot;终‐‐热血脱线的团长&ldo;秦归呢,叫他回来,你俩等着,我现在过去引那只雪狐!&rdo;&ldo;龟,团长喊你了!&rdo;秦归咬牙切齿,抖了抖裤裆,在雪地里跑过来,按着辰砂,怒道:&ldo;不许给我起乱七八糟的外号。&rdo;秦归与辰砂并肩蹲在一块石头后,紧张地望向远处雪地。辰砂关心地问:&ldo;鸡鸡没被冻住吗?&rdo;&ldo;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对着那块石头撒尿。&rdo;秦归道:&ldo;滚。&rdo;辰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远处雪地上,出现了一道白光,白光后紧跟着一名战士。战士遥遥喊道:&ldo;快‐‐!现在!&rdo;&ldo;啊哒‐‐!&rdo;辰砂挥手把小瓶抛到空中,秦归扣动金属弩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