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知道,&rdo;顾昀的脸色一下严肃下来,&ldo;我还知道中间那个标志代表谁。&rdo;沈易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看见那图案微微抽了口气:&ldo;大地之心?&rdo;陈轻絮莫名其妙道:&ldo;谁?&rdo;沈易:&ldo;胡格尔……秀娘,她……她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吗?怎么会……&rdo;顾昀冲他摆摆手,拎过那把短刀转身走进关押匪首火龙的地方,一摆手将守卫都打发出去。他拎着那把短刀,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微微回弯的刀已经很旧了,依然锋利,带着一股捅进肉体里就要带下一块血肉的狠辣。顾昀将刀尖别在火龙下巴上:&ldo;听说你不交代贵起义军的老窝,也不肯说出是谁撺掇你趁火打劫纠缠蔡家军的?&rdo;火龙:&ldo;呸,小白脸!&rdo;顾昀闻言笑了,感觉有点受用‐‐在他看来,骂男人&ldo;小白脸&rdo;和骂女人&ldo;狐狸精&rdo;是一个道理,只能说明挨骂的人长得好。&ldo;爱说不说吧,&rdo;顾昀好整以暇,转头吩咐沈易道,&ldo;国难当头,此人里通外国,跟北蛮子勾搭不清,你那蛮子爹们还没入关呢,这边先给人舔上脚了……审你都浪费我时间,明日昭告四方,凌迟示众!&rdo;火龙听到一半,先是迷茫,随后神色越来越惊骇,见顾昀不是说着玩的,当真态度轻慢起身要走,便用力挣扎起来:&ldo;污蔑!狗官!弟兄们都知道你老子我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敢拿这等鬼话污蔑我名声……&ldo;&ldo;污蔑?&rdo;顾昀将那把十八部的女人刀在火龙面前晃了两下,&ldo;中原人管这玩意叫狼牙钢,前面的回勾弯月尖是典型的蛮人制作,这是不是你的?&rdo;火龙愣住了。&ldo;刀鞘与凹槽都是特制的,上好的皮鞘,手柄上的图腾精细如生,必出于名家之手,普通蛮人用不起这个,原主非富即贵‐‐&rdo;顾昀微微一抬下巴,睨着火龙道,&ldo;我说丑八怪,你的兄弟们都知道你整日了将此物放在身上,只是没人知道这东西来历吧?啧,一帮不识货的泥腿子……&rdo;&ldo;等等!慢……慢着!&rdo;火龙大叫道,&ldo;那是……那是我仇家的东西,不是……&rdo;顾昀大笑道:&ldo;是呢,听着真像真的,见过把情人的东西随身带着的,头一回听说还有对敌人这么念念不忘的,什么仇这么缠绵悱恻,来给我见识见识。&rdo;&ldo;那个女人下药放倒我寨中百十来口兄弟,一刀一刀地挨个捅过去,最后还放了一把火,把山头也烧了个干净,一个山,连鸟都烤糊了,就跑出来一个我,给我落下了这一身疤。老子他娘的根本不知道她是哪来的,也不知道她是蛮子,带着这把刀是为了提醒自个儿过去的耻辱!&rdo;火龙怒极,吼道,&ldo;狗官,你污蔑老子什么都行,你要是敢给我扣这个屎盆子,我做鬼也要一口一口咬死你!&rdo;沈易在旁边皮笑肉不笑道:&ldo;那您这老牙口还怪厉的,接着编啊,一个蛮族女人没事往土匪窝里钻,一个人烧死一个山头的土匪?新鲜‐‐大帅,贵府请的戏班子有这么好听的话本吗?&rdo;顾昀叹道:&ldo;肉都吃不起了,在家里天天给我喝粥,还戏班子……&rdo;火龙直眉楞眼道:&ldo;大帅……哪个大帅?&rdo;顾昀将手中的短刀转出了花来,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火龙倏地回过味来,倒抽一口凉气:&ldo;你、你难道是顾……顾……&rdo;&ldo;别乱攀亲戚,哪个是你姑?&rdo;沈易打断他,&ldo;说说你是怎么跟蛮人勾结鱼肉乡里的。&rdo;火龙的脸&ldo;腾&rdo;一下涨红了:&ldo;说了是我仇家!有一个字不真我他奶奶的天打雷劈!&rdo;&ldo;那个女的当初跟着个小商队,好像是跟家里人走散了,花钱托人带她一程,不知道要上哪去,路上我们把商队截了,见她有几分姿色,便一起抓上了山,她当时带着个襁褓里的小娃娃,看着也就没出满月的样吧,自己还怀着一个……&rdo;沈易心里暗吃一惊,面上却尽量不动声色地问道:&ldo;什么时候的事?&rdo;火龙道:&ldo;十九……二十年前。&rdo;借着晦暗的灯光,顾昀和沈易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听着正像当年蛮族神女出逃时候的事,那么当时那个婴儿应该就是长庚,可是秀娘肚子里的那个又是怎么回事?沈易:&ldo;后来呢?&rdo;火龙往后一仰,哑声道:&ldo;其他被绑上山的大多寻死觅活,她不一样。那女的脸长得不错,脑子却好像不太好使,别人跟她说话她也没什么反应,打她不知道叫疼,让她干什么她也不反抗,没几个月,生了个早产的崽子。&rdo;顾昀握着短刀的手微微紧了紧,不知为什么,他听到这段,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么多年没有错过的直觉好像又在拨动他心里那根弦。&ldo;都说刚生完崽子的女人不干净,那一阵子没人碰她,也没人管她,只是怕人跑了,便把她的脚锁在屋里,每天给她口饭吃,她居然也没死……过了一段时间,我一个脑子里进水的小兄弟惦记那婆娘美色,偷偷跑过去看,回来惊骇莫名地告诉我,说她身边就剩下了一个崽子,另一个不见了。&rdo;沈易听得几乎忘了自己在套话,脱口道:&ldo;少了哪个?&rdo;&ldo;那他娘的谁知道,都是半死不活的孩崽子,大耗子似的皮包骨。&rdo;火龙果然立刻警觉,&ldo;你问这个干什么?&rdo;沈易一滞,随即将手中马鞭狠狠地往旁边一摔,冷冷地道:&ldo;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个屁?多一个少一个蛮人小崽子有甚稀奇的,这让你交代事呢,你东拉西扯想等什么?&rdo;火龙却没有发怒,脸色紧了紧:&ldo;……不,死孩子不稀奇,这种崽子都是贱命,死一个活一个也不多……稀奇的是,我那兄弟说,他没看见尸体在哪,那个女的被锁在屋里,根本出不去,不可能埋在地里,可她既没有扔出来,也没有放在屋里,那孩子……就、就凭空消失了,当时有放哨的兄弟说见那女人屋里半夜三更有火光,刚开始还以为是偷偷煮东西吃,后来听说那一阵子有好多乌鸦整天在她房梁上乱转……&rdo;沈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看了顾昀一眼。火龙被烧烂的眼角跳了几下:&ldo;这事一度闹得人心惶惶,有人说这女的妖里妖气的,不正常,想杀了她,还有几个色迷心窍的舍不得,争了好久没争出什么结果来,当时我大哥见她说什么是什么,能干活,床上也带劲,便做主将她留下了,连那半死不活的崽子一起,留了她有几年吧……&rdo;&ldo;那个人,真是妖怪……&rdo;火龙叹了口气,&ldo;真是,夜里要是没有男人去找她,她就变着法地折腾身边的小崽子,嚎叫声隔着山头都能听见,几次三番寨里的兄弟都看不下去了,让她收敛,她表面上答应,回头又下手。&rdo;顾昀猛地站了起来。沈易的心都悬起来了,见顾昀勉强将握着短刀的手背在身后,青筋快从手背上爆出来了。好在火龙没注意到,好像沉浸在了记忆里,喃喃道:&ldo;老话说虎毒不食子,我们这些人虽然都是心黑手狠不怕报应的,也没见过狠成这样的女人……可是我们大哥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非得说这种不是良家的女人才应该留在山上,合该是我们的人,他一时鬼迷心窍,把命也送了!&rdo;顾昀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干涩:&ldo;怎么送的?&rdo;&ldo;下毒,蛮人的女人一身都是毒,她在我们山寨里忍了多年没露出马脚,渐渐兄弟们都不防着她,轻易便着了她的道,她把整个山寨的人都杀了,连那些跟她一样被捉上山的女人、奴隶、肉票一起,谁都没放过,最后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山。&rdo;火龙脸上痛色一闪而过,大骂起来,说了一段漫长的污言秽语。这回谁也没顾上打断他,顾昀的脸色难看得快绷不住了。&ldo;我那天正好闹肚子,酒跟水都不敢多喝,这才勉强能攒够从火海里爬出来的力气,捡回一条命,那把刀……那把刀是从我大哥胸口上拔下来的。倘若我再见到那个女人,一定把她大卸八块!&rdo;顾昀低声道:&ldo;她带着一个幼童一起杀人烧山。&rdo;&ldo;她把那崽子放在篮子里,&rdo;火龙道,&ldo;背在背上,那崽子看起来总是半死不活的,没骨头似的趴在竹篮里,一直看,看着满地死人,他连哭都不会哭一声,这么多年,他倘若不死在那女人手里,想必也得是个腥风血雨的妖孽。&rdo;顾昀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沈易忙追出来:&ldo;大帅,大帅!&rdo;&ldo;这个人不能留,&rdo;顾昀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ldo;老蔡还在这,趁他没有察觉,让这个火疖子头永远闭嘴,做得干净一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