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知道要脸的年纪,没事跑到族长家偷窥男人,还被人家抓了个正着,小脸顿时就红了。花骨朵慌慌张张地一跃而下,将她的小跟班踩得一声惨叫。褚桓就听见墙角处一片&ldo;怎么了怎么了&rdo;的窃窃私语,忍不住一阵头疼。经过了小秃头的事,他短时间内都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未成年人了。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ldo;族长&rdo;,就听见窗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众孩一哄而散。南山在门口站了一会,吓跑了最后一个探头探脑回头张望的小崽子,这才走进来。褚桓在不发烧不中毒的清醒状态下看见他,心里顿感一阵熨帖‐‐他觉得这是一段偷来的时光,好像梦见开学,正痛苦的孩子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假期还剩几天的那种窃喜与快乐。这让他整颗心都轻快了起来。褚桓注意到,南山一只手端着一碗汤药,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树枝编的篮子。篮子里有新鲜的树叶,穿插着点缀了几朵花……嗯,大多是白花,花团锦簇中,有一条画风不怎么对劲的火腿,火腿还围着一串红彤彤的野草莓,看起来又是诡异、又是喜庆。褚桓从未见过这样标新立异的包装:&ldo;这是个什么风俗?&rdo;南山:&ldo;你救了我们族里的孩子,都是族人们送给你的。&rdo;褚桓难以接受地噎了一下:&ldo;礼物?&rdo;南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问&ldo;不然呢&rdo;。褚桓:&ldo;……&rdo;他以为是&ldo;遗体告别&rdo;加&ldo;节假日上坟上供&rdo;一条龙服务。还得是喜丧。异界&ldo;你身上有好多旧伤,&rdo;南山把药碗放下,&ldo;这是长者替你熬的药,喝下去会好一些。&rdo;褚桓探头看了一眼所谓的&ldo;药&rdo;‐‐要说这是一碗泔水,估计猪都得起兵造反。他皱着鼻子闻了闻,深切地感受到了离衣族那血脉里流传的黑暗料理天赋。哦……春天大姐除外。褚桓喝之前屏住了呼吸,充分调整了自己的心理状态,可他还是低估了长者的杀伤力,由于不堪这样惨无人道的虐待,他的整条舌头都罢工了,褚桓忙端过枕边的一碗水,大口灌了下去压抑住反胃,继而虚弱地问:&ldo;我……我是不是勾引了你家长者的老婆?&rdo;南山一本正经地回答:&ldo;没有,长者的老婆死了十五年了。&rdo;他说完,大概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思考了几秒之后回过味来:&ldo;你刚才是在开玩笑?&rdo;褚桓:&ldo;……&rdo;南山仔细回味了一下,认真地分析了语境,搜索出记忆:&ldo;我明白了,你刚才说的是&lso;杀父夺妻之恨&rso;吧?&rdo;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阅读理解,他终于露出了会心的一笑。活生生地笑出了时过境迁的味道。褚桓无奈极了。他感觉自己躺了一天一夜,已经基本恢复了体力,于是爬了起来。由于身上的衣服当时已经不成样子,所以族人们替他脱了下来,修补清洁后叠好了放在枕边,他眼下基本是光着的。褚桓迟疑了片刻,用很短地时间飞快地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自我感觉还不错,于是放心地掀开被子,丝毫也不避讳南山,拉过衣服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ldo;如何以最帅的姿势穿衬衫&rdo;,这曾经是褚桓青春期时期的一大主要研究课题。这导致南山替他擦洗上药的时候都没多想什么,此时忽然觉得有些不能直视,看了两眼就局促地移开了视线。&ldo;既然孩子送回来了,那我得走了。&rdo;褚桓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说,&ldo;你们这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德鲁伊?&rdo;南山眼观鼻鼻观口的说:&ldo;穆塔伊。&rdo;&ldo;嗯,就是那个,这名字什么意思?&rdo;&ldo;意思是&lso;风的怪兽&rso;。&rdo;褚桓:&ldo;疯的怪兽?疯狗?唉,不管是什么吧,反正都快成灾了,为什么会这么严重?它们是从哪来的?有天敌吗?平时会不会造成人员伤亡?&rdo;&ldo;有,&rdo;南山说,&ldo;每年都会死人。&rdo;褚桓动作一顿:&ldo;为什么不向当地政府或者驻军请求援助?&rdo;南山:&ldo;不行的。&rdo;褚桓:&ldo;为什么不行?&rdo;南山似乎是坐在那里组织着语言,试图解释这件事,最后失败了,于是他站起来,对褚桓说:&ldo;你跟我来。&rdo;南山将褚桓带到了远离聚居地的一个山洞处。穿肚兜的长者正站在门口,面带审视地打量着褚桓。他的目光饱含刺探,让人十分不愉快,褚桓微微皱皱眉,但受到&ldo;尊老爱幼&rdo;的行为准则所限,他又觉得自己不便跟这么一个黄土埋到脑袋顶的老东西一般见识,于是只是客气礼貌地点头打了招呼:&ldo;长者。&rdo;长者不理他,只是看向南山,嘴角往下撇着,行动慢吞吞的,胸前的兜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把壳背在了前面的乌龟。&ldo;你是族长,我管不了,你自己决定吧。&rdo;他说着,从洞口取下火把,率先走了进去。南山拉了褚桓一把,拽着他跟着长者走了进去,跳动的火苗照亮了山洞,褚桓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随后陡然一凝‐‐他看到洞口的墙上挂着一杆步枪。那是一把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步枪。南山双手把枪取下来,递给褚桓,褚桓端在手里仔细打量了片刻,低声说:&ldo;五六半。&rdo;长者:&ldo;这是一种能在很远的地方把野兽打死的武器。&rdo;他虽然从没有听过褚桓的课,却能说一口怪腔怪调、但颇为流利的汉语。褚桓礼貌地纠正:&ldo;我们一般管它叫枪,步枪‐‐方便的话,我能不能问一下它是哪来的?&rdo;长者从肚兜里拎出一小截不知是什么的草,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嚼,像一只脾气不怎么样的老山羊:&ldo;当时南山还没有出生,连他的阿妈都才刚刚长大没几年,那一天大雾铺满了族里地土地,正是震动期的头一晚。&rdo;这老山羊的用词让人费解,褚桓只好打断:&ldo;不好意思,什么期?&rdo;这是在说地震高发季节么?长者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样无知有些不满,但碍于南山族长在场,他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ldo;昨天就是震动期的第一天。&rdo;南山在旁边解释说,&ldo;长者,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他‐‐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雾就是警告,之后大约过几天就会进入震动期,一旦进入震动期,族里和外面的通道就会断开。&rdo;褚桓一头雾水:&ldo;断开是字面意思?&rdo;南山不大能理解&ldo;字面意思&rdo;和其他意思,他想了想,有些词不达意地解释说:&ldo;&lso;断开&rso;的意思……&lso;断开&rso;的意思,就是说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你明白吗?&rdo;褚桓摇了摇头‐‐完全不。长者举起两个拳头:&ldo;河这边有一个世界,河那边也有一个世界,我们住在这边,你们住在那边,震动期之前,河的两边是连在一起的,一旦震动期开始,中间的通路就断开了,现在没有人能走得出那条河,因为那条河的对岸已经不再是你们的家乡了,而是&lso;什么都没有&rso;。&rdo;这说的是人话吗?南山说:&ldo;你昨天恰好在震动开始之前走进了河里,所以虽然险些迷路,最后还是过来了‐‐假如你在震动开始以后才走进河里,你会发现自己很快就能过河,但是河对岸可能只有一大片荒山野岭,你无法回到我们这里。&rdo;褚桓:&ldo;……&rdo;南山耐心地问:&ldo;这么说明白了吗?&rdo;长者在一边气哼哼的,不耐烦褚桓反应这么迟钝。褚桓看着长者那张臭气熏天的山羊脸,面带微笑地点头说:&ldo;大概明白了一点,你继续说。&rdo;同时心想:&ldo;明白个蛋,这都哪跟哪啊?&rdo;长者接话说:&ldo;在那个震动期的前夜,几个河那边的人误入河中迷路,当时有族人恰好在河间警戒,就将他们领了进来‐‐我族先人有关于对岸人的记载,可是一直只是传说,直到那一次,我们这一辈人才算真真切切地接触过。&rdo;这段褚桓听进去了,从南山的年纪来看,他的母亲或许是五六十年代生人,如果如长者所说,这些人是她年轻时候来的,而且还随身携带步枪……会不会是自卫反击战时期因为种种原因迷路落单的兵?&ldo;我离衣族一向来者是客,本来有远客到来,应该留他们在族里住一阵子,但是震动期将至,族里实在不方便留客,所以当时的族长‐‐南山的阿妈,就准备了礼物,决定第二天把他们送走。&rdo;长者眯起眼睛,望向遥远的地方,&ldo;可是没想到,那一次&lso;震动&rso;来得太急了,而这次也一样,似乎每次有外人进入,我们进入震动期的时间都会缩短。&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