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平在一边坐下,低着头跟小绿大眼瞪小眼,他大概明白鲁格宠这条蛇的原因了,据说它是喝圣泉长大的,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里没有兽类的野性,很灵气,真的很讨人喜欢。袁平摸了摸它的头,平平板板地说:&ldo;如果沉星岛上没有圣书怎么办?&rdo;没人回答。袁平继续说:&ldo;如果所谓圣书根本只是蒙人的怎么办?如果最后找到了圣书,却依然发现我们什么都做不成,怎么……&rdo;褚桓:&ldo;闭嘴。&rdo;袁平不理会他:&ldo;如果找到了&lso;它&rso;的本体,却发现根本无从战胜怎么办?&rdo;褚桓深吸了一口气,略微缓和下语气:&ldo;你听我说,到现在为止,我们每一阶段遭遇的攻击都有一定的共性……&rdo;袁平:&ldo;如果就算把&lso;它&rso;干掉了,那些被吞噬的人也再回不来了怎么办?&rdo;褚桓自顾自地说:&ldo;比如说海边渔村里的大火,我怀疑就是&lso;愤怒&rso;的意识具化。&rdo;袁平:&ldo;就算被吞噬的人还在……我们却来不及……怎么办?&rdo;&ldo;再比如……&rdo;褚桓手握住撸,终于不再跟他鸡同鸭讲,他叹了口气,侧头看了袁平一眼,&ldo;你这些问题我也问过。&rdo;袁平迟缓地给了他一点反应。褚桓顿了顿,片刻后,他神色平淡地说:&ldo;算上你,打鬼的时候一共死了十八个兄弟,那时候我在东南亚,每天晚上热,热得睡不着觉,我就琢磨,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不成功怎么办?如果最终被那群狗娘养的跑了怎么办?如果不能一网打尽,将来再接着遗害社会怎么办?&rdo;如果自己能活着回去,面对兄弟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褚桓省去了最后一句话,豁达地拍了拍袁平的肩膀:&ldo;后来我就想开了,不管前因后果怎么样,反正现实就是这样,只剩下我了,我只好面对,这么一来也就坦然了‐‐唯有我相信事情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这种可能性才会变成现实。&rdo;褚桓说到这的时候,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像他扯的淡都是真的一样。然而纵然他说得比唱得好听,也改变不了他吹牛皮不打草稿的事实,只有褚桓自己知道,他当时根本没有那么英俊潇洒过,完全就是个满怀仇恨、一蹶不振的熊蛋。&ldo;长者还送给我一个圣物和一句密语,&rdo;褚桓说,&ldo;&lso;圣火燃烧的时候,一切灭失者都能重获新生&rso;,这是老山羊说的,我信,你信不信?&rdo;袁平呆了片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一个人在近乎绝望的时候,给他一个信念是非常容易的,他会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褚桓一脸无懈可击地将小渔船慢慢往前推去,心想:&ldo;信吧,反正是骗你的。&rdo;可是他骗得过袁平,却没能骗过南山。南山也说不清缘由,他可能是被随口糊弄的次数多了,已经练就了一身直觉,褚桓有些话,他听个两三句,就能感觉到里面有多少水分。南山苦恼地考虑了很久,发现自己永远也学不会褚桓那种半真不假的说话方式,只好低级地山寨了一下,假装闲聊似的提起:&ldo;那你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rdo;褚桓听了,笑眯眯地睨了他一眼,轻快地说:&ldo;那我就去刨你的坟,捞出骨头炖一锅汤喝。&rdo;南山:&ldo;……&rdo;他们缓慢地接近着这一片沉船地带,袁平完全没有留意到他们俩&ldo;随口开的玩笑&rdo;里有什么玄机,抱着褚桓丢给他的救命稻草,缺心少肺地努力回归了理智:&ldo;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是愤怒的具化?&rdo;褚桓:&ldo;哦,我感觉&lso;它&rso;吞噬了这些人以后,将自己的七情六欲通过这些人表现了出来,这里的意识能被具化出来,所以如果伤心的作用结果是让人喘不上气来,那我怀疑&lso;愤怒&rso;的具化就是渔村旁边那场大火。&rdo;南山背着手望向沉默无声的沉船区,沉声问:&ldo;你是说,我们可能还要再被烧一次?&rdo;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褚桓还是无奈地点了一下头。袁平:&ldo;怎么办?&rdo;褚桓再次将船停了下来:&ldo;我们也用火。&rdo;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只剩下短短一截的族长权杖:&ldo;我们当时被烧着的海水包围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过,但是当时我们周围除了自己的船以外,什么都没有,所以不可行‐‐现在他们那不是有那么多沉船吗?我在想,等一会我们是不是能先下手为强,先点了他们的沉船,用我们的火对抗他们的火。&rdo;&ldo;但是我怀疑我们压根点不着,&rdo;袁平的目光也落在了短短的族长权杖上,他考虑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建议说,&ldo;你忘了,我们一路用火箭,但是那火离开族长权杖以后转眼就灭‐‐这个距离刚好,要不然我们做个靠谱一点的实验?&rdo;说完,袁平取出一支箭,沾上权杖上的火,一声长长的呼哨声后,着火的箭笔直地没入了一艘沉船的船身中,只听&ldo;呲啦&rdo;一声,那船体上有一片阴影倏地散开,露出真正的斑驳古旧船身来,被袁平一箭烧了个窟窿。可结果十分令人失望,火确实没有烧起来,细碎的火苗在船身上的大洞附近苟延残喘了片刻,很快就被散开的黑影重新吞了回去,连个火星都看不见了。权杖上的火一旦离开权杖本身,就失去了生命力。袁平转过头来,对褚桓耸了耸肩:&ldo;实验失败了。&rdo;褚桓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ldo;不……好像不只是失败。&rdo;他戴着望远的眼镜,对火箭射中船之后的事看得一清二楚。褚桓从那破了的洞口看见船里是有人的,那个人浮在水面上,无数黑压压的阴影从那人身体中奔涌而出,接着,他听见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方才还&ldo;平海秋月&rdo;的水面突然沸腾了起来。巨大的黑影在海水中上下翻飞、腾云驾雾,仿佛已经煮上了饺子。而随着阴影而至的,是熟悉的、要命的火苗,眨眼间就将他们包在了其中。袁平目瞪口呆:&ldo;我……我是激怒&lso;它&rso;了吗?&rdo;褚桓没言声,他望向族长权杖,迅速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权杖周围光滑一圈,阴影上着的火根本不敢探入权杖火的领域范围。问题是该怎么利用?南山在浩瀚的水面和逼仄的空间中险险地隔开船舱周遭烈火,小渔船离弦之箭一般分开凝固的大海冲了出去,企图闯过去。可是谁知道沉船区有多大呢?渔船转眼深入了沉船区,一直仿佛沉思着什么的褚桓突然拿起一支箭,在于一艘大船擦肩而过的时候,骤然点着,射向了船上的一大团水草。袁平:&ldo;你干……&rdo;他话音陡然顿住,因为那团水草顷刻间就被火点着了,箭尖上本来一紧式微的火,在沾到水草的时候满血复活似的蹿起了老高的火苗,&ldo;哗&rdo;一声,周遭阴影与阴影上烧的火全部退避三舍,褚桓他们这一侧的火势压力明显变小。原来那火不是不能烧,但是只能烧活物。褚桓见这样可行,立刻将望远镜当成了瞄准镜。他极其迅疾地把他目力所及范围内的所有水草都点了,原本气势汹汹的阴影和大火顿时气弱,给他们的小渔船扫出了一条通道。南山的压力顿时减轻,他侧头看了褚桓一眼,感觉那人简直是绝境中的一个希望。袁平和他肩头上的毒蛇小绿看得目瞪口呆,而后袁平不必吩咐,已经飞快地摇起了橹,配合着南山,渔船顿时如脱缰野马,蹿得飞快‐‐他们都明白,挂在船上的水草毕竟有限,烧不了多长时间。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沉船区的时候,&ldo;它&rdo;仿佛也意识到了,海里的浪突然变得凶猛,波涛汹涌地卷过来,不但严重影响了行船速度,还反复地冲刷起那些沉船,将上面黏连的大团水草刷了下来。褚桓眼色倏地一沉。随着水流波动,那些水草上仿佛也拢上了一层阴翳,点不着了。怎么……办?褚桓举着弓箭的时候,箭尖不由自主地微微偏了一个角度,瞄准了一个破船后面、正从内而外仿佛正窥视着他们的人。人也是活物。袁平吃了一惊,一把按住他的手腕:&ldo;你干什么?&rdo;褚桓脸颊绷紧,袁平感觉得到,他执箭的手坚如铁石。袁平心惊肉跳地打量着他阴沉的侧脸:&ldo;褚……褚桓。&rdo;褚桓终于缓缓地放松了手臂肌肉,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仿佛是自嘲地笑了笑:&ldo;没事,有点走火入魔了。&rdo;说完,褚桓缓缓地放下弓箭,深吸了一口气,约莫是感觉自己形容狰狞,他侧过脸去,避开其他人的视线。透过望远镜,他已经能看见沉船后面的海面了,看似是行将摆脱身后的追兵,然而前面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