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最近心情都很好,尤其是苏轻,这厮配合屠图图一大一小两个祸害,百般花言巧语地搞定了胡不归他老娘,让人家认他当了个干儿子,巩固了感情之后立刻顺杆爬,以至于胡不归忍不住嘴一秃噜都交代了,居然也就有惊无险地过关了。反正老胡家不止他一个儿子,不怕断后。方修因为前一段时间追捕乌托邦极端分子的行动里一时大意,受了一点小伤,眼下一只脚是跛的,暂时不能着地,属于陆医生的管辖范围,所以并没有参与外勤行动,众人只给了他围观的权限。苏轻他们那边明显是收工了,总部也跟着热闹放松了起来,一群后勤小青年们开始没大没小地打闹起来,常逗的眼镜不知让谁给蹭掉了,露出一双好像有些对不准焦距似的万分迷茫的眼睛,表情却依然很燃很鸡血。&ldo;有生之年我也想出一回外勤啊!&rdo;方修看着常逗炸着一头鸟窝一样的短毛慷慨激昂地说,&ldo;拿着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lso;呼&rso;地一下子就抓住坏人,然后跟大家一起勾肩搭背地摆摆手离开,就好像超人一样!&rdo;方修忽然有些恍惚,他想起另一个人也这样举着拳头,万分不甘心地说过一句相似的话:&ldo;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超人的!&rdo;是不是每个死宅干瘪的胸腔里都隐藏着一颗渴望拯救世界的心呢?方修盯着没有人的角落,总是觉得那里仿佛站了一个人,他长得非常弱不禁风,打扮得比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夸张,都更像个科学怪人,他的废话总是很多,语言组织能力却很差,别人总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可他那没心没肺的外表下,其实比任何人想得都多,背负得都重。方修觉得那站在墙角的人好像是对着自己笑了,他忍不住费力地挪动了一步,乃至于忘了自己那条不大方便的腿脚,没保持好平衡,还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声不小的动静,他就五体投地了。把一边跟着他出来的小护士给吓了一跳,离他比较近的常逗也大呼小叫地扑过来:&ldo;哎呀你怎么摔了?脚疼么?&rdo;方修却什么都没听见,他只是充耳不闻地抬起头看向角落里,可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一瞬间,方修觉得自己心里也空荡荡的。他忽然烦躁起来,一把推开常逗的手,略微有些粗鲁地说:&ldo;躲开,别管我。&rdo;随后架起拐杖艰难地站起来走开,全然没有顾忌到身后的人错愕而略微有些受伤的表情。st迷宫里,他被整整困在里面数年,每一天都数着光影离开的分秒,每一天都在摸索,每一天都在迷茫,方修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在等一双能把他拉出去的手。许如崇不在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然而却又不相信,他真的不在了么?真的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了么?难道命运在大悲大喜来临之前,都没有一点半分的提示么,哪怕……只有一点点呢?心神不宁一会,或者……只是略微有些不祥的预感。然而这些都仿佛发生在转瞬间,快得他还以为这是个玩笑--许如崇有时候喜欢开各种没轻没重的玩笑,等别人真的被他吓一跳,他又会跳出来忙不迭地道歉解释。他在等着那个人来解释,可对方没有来,一直没有来。方修甚至很孩子气地想,这不是自己的错,全都怪许如崇,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他们永远都丧失了这个机会,然而却又不会消失,只能卡在胸口,一直一直地上不去,也下不来,就好像他被卡在那如同时光碎片之外的迷宫里一样。方修回到他自己的房间,点了一根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方修一听就知道敲门的人是谁--胡不归敲门的声音很重,一下是一下,苏轻懒散,敲门也听起来拖拖踏踏的,陆青柏压根就喜欢在别人门上乒乓乱拍,秦落敲门敲三下,每一下之间间隔都很长,只有常逗会这样第一下轻轻地碰一下门扉,第二下才慢慢地敢放大力气,像是有些不自信一样。他总是战战兢兢的--方修想,至少在自己面前。大概常逗是队里唯一一个认为方修比胡队还可怕的人。怯怯的敲门声响了三下,方修闭上眼,不想理会,过了片刻,敲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方修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常逗大概是有点过分。一开始他总是觉得常逗是个劣质的替代品,直到理智回笼,他才想起,这个&ldo;替代品&rdo;并不是自愿的,而且……看起来也不是很劣质。常逗有时候喜欢察言观色,他不像许如崇那么自信,需要很多人的肯定才行,然而有的时候又非常的执拗,不知道他那股小孩子一样的执拗是从哪里来的,就像是个……一条路跑到黑也不回头的小耗子似的。常逗只是常逗,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门外的人终于忍不住,轻轻地问:&ldo;那个……在么?&rdo;方修叹了口气,捻灭了烟头,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打开了门,常逗保持着抬手要敲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方修看了他一眼,低低地说:&ldo;进来吧。&rdo;他说完,重新扶着墙,慢慢地走回了沙发,走得很吃力,常逗忍不住想伸手扶他一把,可是抬起的手犹豫了半晌,又悄悄地放了回去。&ldo;坐。&rdo;方修说,还不等常逗发话,他就先开了口,&ldo;刚才我有点走神,态度不好,不是针对你,别往心里去。&rdo;常逗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脸色慢慢地红了起来。方修顿了顿,又挤出一句:&ldo;对不住。&rdo;常逗赶紧手忙脚乱地摆手说:&ldo;不……不没有,没关系。&rdo;两人就沉默了,方修又点了根烟,他&ldo;啪&rdo;一声合上打火机,气氛有些尴尬起来,常逗就问:&ldo;那……你脚还疼么?我看你刚才摔的那下挺重的。&rdo;&ldo;没事,刚才没站稳。&rdo;&ldo;……哦。&rdo;常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心里沮丧地想,要是苏轻在就好了,他好像跟谁都能很快地说上话,无论看见他和谁在一起,他们都很放松,连秦落都会被他逗笑……为什么自己不行呢?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引起话题。他对着机械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早就忘了面对人的时候该怎么说话。&ldo;还有什么事么?&rdo;方修弹了弹烟灰,修长的手指熟练的动作叫常逗看得愣了神,听见他问,才反应过来:&ldo;啊……胡队说,每年总评的时间到了,我其实是第一年参加这个,听说……听说除了队长给的总评外还有大家的互评,我心里有点没底,想来问问大家我的工作怎么样,这个……&rdo;&ldo;挺好的。&rdo;方修说。&ldo;我知道我自己做得不好不成熟,有时候还会给大家拖后腿,你看见我一定经常不耐烦吧?我知道的……我以后会努力改进……&rdo;常逗仍然愣愣地没反应过来,自顾自地说。&ldo;我说挺好的。&rdo;方修忍不住笑了笑,脸上绷得非常严肃的线条柔和了下来,&ldo;你的工作能力大家都认可。&rdo;&ldo;啊?&rdo;常逗傻乎乎地看着他。他笑起来的时候,颜色偏浅的嘴唇会有一点血色,常逗呆呆地想,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方修继续说:&ldo;关键时候挺顶得上用处,上回生死关头也没掉链子,大家还商量着给你一个特优呢。&rdo;&ldo;真……真的?!&rdo;&ldo;嗯。&rdo;&ldo;啊!谢谢!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太好了!&rdo;常逗语无伦次地道谢。&ldo;所以你放心。&rdo;&ldo;哦……&rdo;常逗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喜色慢慢褪下去了,又在那里犹豫不决起来。方修平时是不会有这么好的耐性的,只是方才无缘无故地对人家发了脾气,这会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于是按捺下来,问:&ldo;还有什么事?&rdo;&ldo;嗯……我……&rdo;常逗好像忽然结巴了,他躲闪开方修看过来的目光,紧张得甚至开始用手指搓袖子,&ldo;我……&rdo;&ldo;你怎么了?&rdo;方修皱皱眉。&ldo;我……我……我……&rdo;常逗脸都憋红了也没&ldo;我&rdo;出个所以然来。&ldo;你什么?&rdo;&ldo;我……&rdo;粉红色变成了猪肝色之后又变成了绛紫色。&ldo;……&rdo;&ldo;我……&rdo;终于,常逗在说了一卡车的&ldo;我&rdo;之后,鼓足了勇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势汹汹的两只手撑在茶几上,然后飞快地凑过来,在方修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动作太猛,撞得两个人都有点疼。方修:&ldo;……&rdo;常逗的脑袋都快变成茶壶了,七窍喷白气,他破罐子破摔似的站在那里:&ldo;我……很喜欢你。&rdo;他蚊子似的说,可常逗等了半晌,方修还是没反应,他偷偷地抬眼看了方修一眼,只见对方夹在手里的烟都忘了往嘴里送,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看,于是认定了是自己表白不给力,就深吸一口气,不知脑子怎么抽住了,对着方修大声吼了一句:&ldo;求包养!会暖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