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现在的学生都怎么回事?&rdo;医务室老师说,&ldo;男生也跟着瞎减肥吗?&rdo;老成和徐西临对视了一眼‐‐因为高三要加早晚自习,学生们的课余基本上会被压缩得只剩下吃饭睡觉时间,连周六都要补半天的自习课,蔡敬想把高三的生活费提前赚出来,现在,他每星期只有周四晚上没有班,天天晚上下班后要用功到后半夜,经济压力和学习压力都能压死人。余依然跟女生要了一块巧克力,就着温水给蔡敬吃了,医务室老师在旁边照顾着,让他先躺一会。网游是打不成了,老成在旁边出馊主意:&ldo;要不然咱们也组织一次捐款?&rdo;徐西临:&ldo;老蔡跟你急。&rdo;老成:&ldo;那怎么办?&rdo;徐西临想了想:&ldo;要不然……要不然以后每星期我晚上替他值一天班。&rdo;&ldo;当服务员吗?&rdo;老成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回过神来,上道说,&ldo;我也算一天。&rdo;&ldo;我们平时得训练,&rdo;吴涛说,&ldo;但是周末应该可以。&rdo;&ldo;我妈星期五晚上值班,&rdo;余依然说,&ldo;我星期五可以去。&rdo;她说完,目光在窦寻身上落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虽然因为徐西临的关系,窦寻偶尔跟他们混在一起,但是不合群依旧,除了徐西临,他基本也不太爱搭理其他人,尤其跟吴涛还挺不对付。&ldo;窦寻就别去了,&rdo;徐西临说,&ldo;他这学期要高考。&rdo;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的众人&ldo;哇&rdo;了一声,纷纷用烧香的目光参拜窦大仙。窦寻心里忽然有点别扭,曾经他迫不及待地想高考完以后远走高飞,恨不能最后一个学期缩地成寸,此时却莫名不想考了。他自己跟自己别扭了一会,开口说:&ldo;考不好还会回来继续上高三,没事。&rdo;&ldo;呸呸呸,&rdo;徐西临说,&ldo;怎么还有咒自己考不好的,赶紧&lso;呸&rso;一下去去晦气。&rdo;窦寻:&ldo;……&rdo;他莫名了解了徐西临平时在他面前摔门而去时的心情。决定窦寻讨厌学校。无论是课堂上那种让人觉得浪费生命的讲课进度,还是周围没法沟通的同龄蠢货,都让他对校园生活没有留恋也没有期待。从小到大,他看不上别人,别人也不爱带他玩,善良一点的环境会孤立他、冷落他,乱一点的地方还会三天两头大动干戈。窦寻总是刚到一个环境,就恨不能立刻摆脱,好像下一个环境能更好一样。直到他的中学生涯只剩下短短的一个尾巴,方才浅尝辄止地体会到一点做学生应有的滋味。也只是&ldo;浅尝辄止&rdo;而已,徐西临虽然去哪都带着他,但是别人讨论的游戏和女孩他都插不上话‐‐游戏他不爱玩,女孩……除了偶尔混在一起的那几个,他基本都不认识。别人也仿佛知道他听不懂一样,从不主动找他说。可即使是这样肤浅的感受,都快要到头了。窦寻心里茫然若失,又无从倾诉,对徐西临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恨不能考完试以后能把他一起打包带走,可是那货非但先天大脑发育不良,还一天到晚吊儿郎当,一多半的心思都不在读书上,根本没有上进的意愿。窦寻越想越恨铁不成钢,于是当天又寻衅滋了一回事,找碴跟徐西临吵了一架。吵完,他自己默默回到屋里拆了一整包猪肉脯,边思考人生边吃,一不小心吃完了,窦寻也思考出了结果,他想:&ldo;我要再上一年高中。&rdo;徐西临少爷脾气,时常让窦寻气得拂袖而去。不过吵归吵,等气头过去,他也不大会跟窦寻一般见识,因为窦寻属于一只哺乳纲、灵长目下的不明物种,是一只俊秀的人形宠物,有一副别出心裁的脑回路,不能以人的道理来衡量。那以后的几天,老成徐西临他们几个轮番上阵,一天纠缠蔡敬三次,硬磨着蔡敬答应他们一伙人去代班。五一放假回来,徐西临就带着甩不掉的窦寻同学,出席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份&ldo;工作&rdo;。蔡敬周二和周六在麦当劳工作,不能随便替,其他时间则无所谓,他在一家很小的私人快餐馆里当服务员,小快餐店管理宽松,跟老板打过招呼就行‐‐反正老板只出一份工钱,不在乎是不是一个人领。第一天上班还挺新鲜,徐西临干得津津有味的。当天傍晚,有个打扮得让人眼前一亮的中年男子走进小快餐店。他衣料挺括,打理得很细致,风度翩翩,没有寻常中年男女挺胸叠肚的&ldo;富态&rdo;,头发甚至能看出一点打理的痕迹,跟店里的民工与穷学生们一对比,显得非常格格不入。那男人进门,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先用餐巾纸把长凳和餐桌抹了一遍,这才微提裤腿坐下来。那坐姿很是优雅,好像此人不是来喝地沟油,而是来品拉菲的。窦寻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想起徐西临嘱咐过他对客人要微笑,于是又强行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邦邦地问:&ldo;吃什么?&rdo;徐西临在柜台后面捂住了脸。来客远远地看了徐西临一眼,点了几个菜。这客人可能是个事儿逼,统共两个菜,他这个不让放香菜,那个不让放葱花,一会要求少放酱油,一会要求给他盛一小碟醋,窦寻一只手插兜,连根笔也没拿,站着听完客人的一通细碎的吩咐,他略微一点头,转身就走。男人叫住他:&ldo;同学,你记得住吗?&rdo;窦寻:&ldo;要不我给你重复一遍?&rdo;那男人脾气不错,笑了一下,没和他一般见识。窦寻心里却觉得十分不对劲,因为在这种小店里干活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们,基本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他们俩混在其中不显得突兀,那个陌生人张口就是一句&ldo;同学&rdo;,他怎么知道他是学生的?窦寻转到柜台后面,给厨房报了菜单,转过头问徐西临:&ldo;你认识那个人吗?&rdo;&ldo;嗯……嗯,好的,知道了,谢谢您,马上送到。&rdo;徐西临刚登记完一个叫外卖的电话,递给窦寻一个疑惑的眼神,&ldo;谁?&rdo;窦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角落里的奇怪男顾客。徐西临顺着他的目光抬头一看,见那奇怪的客人一双手肘撑在桌子上,露出手腕上一块内敛的商务表,正在看自己,被抓到了也不显得很尴尬,反而很亲切地冲他笑了一下。徐西临礼貌地跟对方点了一下头,转头对窦寻说:&ldo;不认识,我认识的都明人不装暗逼。&rdo;怪客虽然点了菜,但没吃几口,沾了沾筷子就走了。等晚班结束,徐西临和窦寻交接了店里工作,又替蔡敬签完到,才一起往家走。徐西临站了一晚上,站得腰背僵硬,初步了解了&ldo;好好学习&rdo;的必要性,正想跟窦寻交流一下,忽然看见方才来店里的那个奇怪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路口一辆车旁边。那男人看见了徐西临他们,弯腰和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大步走了过来,对徐西临说:&ldo;我能跟你说两句话吗?&rdo;他态度太过殷切,有点&ldo;非奸即盗&rdo;的意思。徐西临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挡住对陌生人十分戒备的窦寻:&ldo;您认识我吗?&rdo;那男人笑起来,没正面回答,只是问:&ldo;你们学习那么忙,你妈妈给的零用钱不够用吗?怎么让你来做这种事?&rdo;这种熟稔的语气让徐西临一下皱起眉。他这个年纪,总不可能被当成少年儿童拐卖,一般两个半大小子走在路上,无论是骗钱的还是打劫的,都会对他们敬而远之,还没碰见过这种当街搭讪的。徐西临心里隐约冒出了一个猜测。他有点不太耐烦地说:&ldo;碍不着您的事吧?&rdo;男人有点紧张,因为根据他的观察,徐西临这孩子是个很外向、很好打交道的人,跟店里看着顺眼的顾客都能聊几句,没料到自己好像不合他的眼缘。男人近乎讨好地看着徐西临问:&ldo;你还记得我吗?&rdo;&ldo;不记得,&rdo;徐西临面无表情地拉过窦寻,&ldo;走。&rdo;男人一愣,忙叫住徐西临:&ldo;等等,小临,你其实还记得爸爸对不对?&rdo;徐西临一震,没想到自己隐约的猜测居然成了真。那男人上前一步,有点急切地说:&ldo;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大,现在也都长这么高了,爸爸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在国外,但真的不是对你不闻不问,我心里一直很惦记你,之前也给你寄过很多礼物……不过你可能都没收到,你妈妈她……不太愿意让你跟我接触。&rdo;徐西临对他爸没什么印象,也谈不上爱憎,徐进也不像有些离婚妇女一样,为了让孩子&ldo;站在自己这边&rdo;,整天给他灌输仇恨另一方父母的信息‐‐她根本不怎么提前夫的事。刚开始,徐西临还颇无所谓,这男的要能证明他真是自己的爸,那聊聊也无所谓,再怎么说也是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