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严争鸣几次三番阻止未果,差点和他吵起来,可惜他一概没当回事。严争鸣这才感受到了师父当年对着他们几个的无可奈何。程潜将木屑收拾干净,不慌不忙地道:&ldo;我们有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掌门师兄的美色么?你们少自作多情一点吧。&rdo;这一句硬邦邦冷冰冰的话将他的师兄弟几个人都说得灰头土脸,卓有成效的终结了这次短暂的会议,李筠和严争鸣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拿这三师弟怎么办。毕竟,他们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师父魂飞魄散。严争鸣冲李筠使了个眼色,李筠会意,领着韩渊走了。严争鸣独自留在了程潜屋里,随手抽出一本关于扶摇派最近的记载,默默地在旁边看了起来,俩人谁也没搭理谁,直到天黑,雪青带着食盒走进来,诧异地看了一眼仍不肯走的严争鸣:&ldo;少……掌门。&rdo;&ldo;让他们把我的东西送过来,&rdo;严争鸣无视程潜那一脸&ldo;你怎么还没滚蛋&rdo;的表情,泰然自若地吩咐道,&ldo;我这几天就住这里。&rdo;程潜漫不经心的表情开始破裂。严争鸣也不看他,径自对雪青道:&ldo;我怕他想不开出点什么事,在这看他几天。&rdo;程潜看起来还没吃就已经饱了,半晌方才憋出一句:&ldo;师兄多虑了,我想得挺开的。&rdo;&ldo;这个我说了算。&rdo;严争鸣简短地驳回了他的话,同时站起来活动了一番手脚,在程潜大难临头的目光下,做好了大折腾他一场的准备。他俨然已经有了当掌门的秘籍‐‐练剑的时候就闹腾着要撂挑子收拾行李,作威作福的时候才想起掌门印。&ldo;顺便叫几个人过来,&rdo;严争鸣道,&ldo;把地扫一扫,地上都是头发看不见么‐‐还有我的香炉搬进来,叫小月儿调香。&rdo;程潜还没来得及出一声,严争鸣已经完成了鸠占鹊巢的全过程,然后按着程潜的后脑勺将他拎了起来,扔在饭桌旁边,强令道:&ldo;准备吃饭。&rdo;程潜默默地伸手摸筷子,还没碰到,就被严争鸣一巴掌打掉。&ldo;净手。&rdo;严争鸣皱着眉道。道童没出去,程潜不便在他们面前直接发作刚当上掌门的大师兄,只好瞪了对方片刻,恶狠狠地在水盆里将自己的手蘸了一下,顺手去摸一边的茶碗。……又被严争鸣一巴掌拍掉。严争鸣:&ldo;一口饭没吃先喝茶,你这都是什么臭毛病?&rdo;程潜:&ldo;……&rdo;他预感这一天不能善了。&ldo;先凉后热,哪有冷热菜交替吃的?&rdo;&ldo;饭没用完,谁让你们上糕点的?&rdo;&ldo;什么?你吃饭喝汤用一个碗?&rdo;&ldo;什么玩意,这茄子竟然没削皮!没削皮的茄子是给人吃的?&rdo;程潜终于忍无可忍,&ldo;啪&rdo;一下撂下了筷子,站起来就走。严争鸣莫名其妙道:&ldo;你干嘛去?&rdo;&ldo;我想不开了,食不下咽,&rdo;程潜道,&ldo;去后院练剑。&rdo;程潜练剑是早晚各自雷打不动地两个时辰,风雨无阻,绝不偷工减料。不过这天他突然觉得两个时辰不大够,想在外面练一宿。等他筋疲力尽,实在迫不得已要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屋里已经被大师兄祸害成了一个盘丝洞。而端坐盘丝洞中的大妖邪还不让他进门:&ldo;洗洗去,你打算一身汗就直接躺下睡吗?&rdo;程潜的表情告诉严争鸣,他好像就是那么想的,而且也经常这样干,于是严少爷二话不说,转身将雪青叫了进来:&ldo;给我换床单!&rdo;等雪青一走,程潜就冲他吼道:&ldo;你就不能回你自己那去吗?&rdo;严争鸣道:&ldo;不行,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这几天我得看着你‐‐你天天都练剑练到这么晚吗?&rdo;程潜脑门上一根青筋暴跳,忽略了他的问题:&ldo;我才不跟你睡!&rdo;&ldo;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睡吗?&rdo;严争鸣怒道,&ldo;切菜板都比你的床软!&rdo;程潜转身就走:&ldo;好,我去厨房睡切菜板,掌门师兄自便。&rdo;严争鸣冲门外不知所措的道童们咆哮道:&ldo;给我拿下他!&rdo;程潜对待别人‐‐哪怕是扶摇山上带来的道童,都是有点疏远的彬彬有礼态度,当然不可能跟一干莫名被伤及池鱼的道童大动干戈,只好任严争鸣得逞。从温柔乡带来的锦被呛得程潜连打了四个喷嚏,眼泪都下来了,严争鸣一脸嫌弃地丢给他一块手帕,皱眉道:&ldo;你鼻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rdo;程潜两根手指捏着他的帕子,伸长了胳膊远远地扔到一边,顺手摸出一本讲符咒禁忌的书:&ldo;我看是你的脑子有点问题。&rdo;严争鸣一把将他脸朝下按进了被子里,抢过了符咒书:&ldo;睡觉。&rdo;程潜:&ldo;给我!&rdo;两人闹了个不可开交,简直连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一本好好的《符咒禁忌》险些被扯成两半,终于,程潜出于对本门典籍的爱护松了手,严争鸣趁机将那书扔在一边,挥手打灭了灯。程潜在黑暗中磨了磨牙,钻进被子里蒙住了头,眼不见心不烦。获得了胜利的严争鸣双手拢在脑后,但他的得意来得快没得也快,程潜不理他了,他就平躺在床上,望着床帐发了会呆。过了好久,他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开口道:&ldo;我现在知道什么叫&lso;如履薄冰,如临深渊&rso;了。&rdo;程潜缩在被子里没吭声,大概此时对于他来说,严争鸣就是那个烦人的&ldo;深渊&rdo;。严争鸣沉默了一会,继续自顾自地道:&ldo;仙市过后有讲经堂,很多散修都会借这个机会前来进修,二师弟和四师弟连引气入体的门都没有入,所以我才想留下来,起码打个基础……我们不能就这么无根无基地回扶摇山。&rdo;分明是有名有姓有来历的门派,却要像无根的散修一样蹭着人家的讲经堂学些雕虫小技。&ldo;我已经答应了岛主,但没有想依附青龙岛的意思。&rdo;严争鸣顿了顿,又不知要说服谁似的补充道,&ldo;真的没有。&rdo;程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被子里冒出了头来,侧着脸静静地看着他。程潜的脸还没有长开,却已经先消瘦了下去,光剩下了一双眼睛,里面的目光坚定得磐石无转移,外在形状却还是孩子式的清澈与稚嫩。&ldo;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干什么呢?&rdo;严争鸣思量道,他看着程潜,心里又软又不是滋味,不由得脱口道:&ldo;十年,最多十年,我们就回去。&rdo;不过这句话他说完就后悔了,严争鸣痛苦地转过头,不再看程潜,飞快地出尔反尔道:&ldo;我就随便说说,能回去最好,回不去拉倒,你也别太信。&rdo;……行吧,他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有时候,一个人或者一小部分人,可能经历着天崩地裂,但光阴却并不会因为谁而停下来,世间万物依然匆匆。在扶摇派的几个少年惶惶地寻找一个出路时,青龙岛的仙市如期开始了。青龙岛上所谓的&ldo;仙市&rdo;是十年一次的大集,岛上专门开出了一条十里多的长街,丹药、符咒、法宝、秘籍等等尽可以在此处交易。各大门派会将新一代的弟子带来,结交些同道中人,有些弟子到了可以独自游历的时候,甚至能在仙市结束后结伴而去。除此以外,最受人瞩目的,要数天下散修们翘首企盼的&ldo;青龙会试&rdo;。青龙岛的讲经堂是所有无门无派的散修们最向往的地方,无数未得名门而入,想要碰碰运气的散修或者凡人都会来到这里,以期得名师指点后走上正统的修行路。出类拔萃的还会被青龙岛收下,纵然不能正式拜入青龙岛,在讲经堂中潜修几年,也能入门,有了一技傍身,就能自行游历天下寻找机缘了。当然,讲经堂容不下那么多人,经过层层筛选,最后能入讲经堂的也不过是百之一二。像扶摇派这样的,俨然是岛主亲自给开了后门,否则他们几个人还真的未必能通过青龙会试。仙市刚开市的时候,在韩渊的鼓动下,几个人去看了一回热闹。仙市街很有意思,很多凡人混迹其中,乍一看几乎分不清哪个是修士哪个是凡人,然而交流或者交易起来,这二者间又是泾渭分明的‐‐严争鸣很快发现,只有凡人才会使用金银,修士们则通常是要求以物易物的。哪怕严争鸣他们揣着成千上万两银票,在仙市街上也只能买到凡人的东西,修士的法宝是想都不要想的。而青龙会试则在仙市尽头的青龙台上进行。&ldo;青龙台&rdo;占地不过三四丈见方,却不知使了什么秘法,走上去一看才知道大得没边,其中甚至装得下山河江海等等可以假乱真的幻象。唐晚秋与其他一行修士围着青龙台站了一圈,大概是维护会试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