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引人注目的还不止这个,他肩膀上停着一只大鸟,趾高气扬地昂着脖子,那一身的羽毛在晨曦中像是五彩的缎子一样,比孔雀还要艳丽些。可是旁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大鸟的模样,便见它忽然展开双翼,直冲上天,仿佛融化在了开始刺眼起来的天光里,然后盘旋两圈飞走了。男人肩膀骤然一轻,他也不在意,随便坐在了一个馄饨摊前,眯起眼望着大鸟飞走的方向,豪迈地喊道:&ldo;老板,来一大碗馄饨,再加四个烧饼!&rdo;他想了片刻,又补充道:&ldo;肉馅!&rdo;摊子老板应了一声,片刻端上来,男人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眼睛登时绿了,他那一口山羊胡看来丝毫没有影响嘴的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干掉了一个脸那么大的酥皮烧饼,绝不超过三口,也不知是怎么塞进去的。老板才放下东西,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开,便目睹了这么一幕,不由心有戚戚然地打量了男人一番,心道这位爷不会是个没钱的吧?这位爷确实没钱,不过有人给他付钱。当他一口气把四个烧饼啃得渣都不剩,仿佛喝水似的把一个大海碗的混沌也都倒进了肚子的时候,便看见一队人往这边走来,有人认出了这是新上任的&ldo;古吉&rdo;城主手下的红巾军,立刻退避开给他们让路。古吉城主走马灯一样地换人,虽说这位姓顾的还算是最仁义的,可是百姓们却已经战战兢兢地成了习惯。为首的却是个身着便装的青年人,肩膀上站着方才飞走的那只大鸟。细看起来,他走路并不算很慢,然而不知为什么,就是给人一种悠闲拖沓的感觉。男人砸吧砸吧嘴,用袖子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装模作样地站起来,对来人长揖见礼道:&ldo;这位想必就是施先生了吧?&rdo;施无端看了他一会,仿佛没反应过来似的,好半晌,才点头&ldo;啊&rdo;了一声,回礼道:&ldo;夏掌门,久闻大名,失敬失敬。&rdo;两人便站在馄饨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客气起来,无非是&ldo;久闻大名&rdo;&ldo;愧不敢当&rdo;之类胡捧臭脚的话,仿佛非要将酸腐文人见面时拜山头的那套词说完整,懒婆娘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反正施无端身后跟着一群红巾军,他们心里有数,在古吉城中,顾将军以下便是这位看起来上不着调下不靠谱的青年‐‐虽然这位爷看起来有些不灵敏,和他说一句话,他要反应半天才酸酸气气地应上一声,叫人瞧了便想在他屁股上踹两脚。寻常百姓们自然也不敢来触这个霉头,只有施无端肩膀上的翠屏鸟不耐烦了,低头在主人脑袋上啄了一口。这位神奇的&ldo;施先生&rdo;就连感觉到疼都比别人慢一些似的,口中一句话非要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全全吐出来,这才得了空隙,说了句&ldo;哎哟&rdo;,揉了揉脑袋。然后他瞧了一眼一边站着的馄饨摊老板,放下了些铜板,说道:&ldo;这位先生的饭钱我付了。&rdo;夏掌门的笑容立刻真诚了几分,认为眼前这位不单长得人模狗样的,做事情也很上道。夏掌门的尊名叫做夏端方‐‐君子端方的端方,通过这个名字,可以看出当初他还没有这样猥琐的时候,长辈对他的厚望,然而不幸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其实和他的门派也有很大的关系。天下并不是只有三大教宗众人才能修道的,在很早以前,当困阵…等夏端方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群臭不要脸的王八羔子们涮了,已经是临近中午的事了,他莫名其妙地跟着施无端去了前堂,莫名其妙地便接了一道封赏旨意,令他为&ldo;随军祭察&rdo;,甚至在他那穷得叮当响的海吉小乘教宗前面加了个&ldo;御赐&rdo;二字。夏端方一口气还卡在嗓子眼里没上来,旁边一个长得相貌堂堂的男子便一把拉了他起来,还揽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得谁也插不进来的模样,只听那传令官笑道:&ldo;顾大将军和夏祭察果然兄弟情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