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被我笑得很紧张,不住地捂头发,好像那里戴着一顶看不见的帽子。
“头抬起来,背挺直!”我跟老妈子一样念叨他,“那你呢?”
“啊?”
“你对她有意思吗?”
“没有啊,”他立刻抬头用他那狗眼睛看我。他每次特认真地想辩白什么的时候就这个动作。
我内心无数草泥马大笑着奔腾,面上云淡风轻地,往他脑袋上拍了一把,“枕套拿过来。”
你有种说对人家没意思,你有种继续说对我有意思呗?他妈的,想想又很心酸。
跟这种家伙谈感情,简直是场持久战,你等他开第一炮都能等二十年,楚虎蛋的儿子都满地跑了,你还不一定能听到他一句我爱你。
刚认识第一天就说我喜欢你你是我偶像的那个魄力哪儿去了?!
想想也是我的错,我听完脸就绿,当天晚上还狠狠跺了他一脚,没准给他跺怕了。
我们放好东西就开车出去玩。我还想邀请唐晓他妈,唐妈妈却说吹不了风,不能出门。我们先开车去了就近的瀑布,买门票的时候唐晓还特跩地掏了张导游证出来,免票。
“我以前在这里打工,”他说。
赵小丁自从跟他妈聊过他童年之后就对他刮目相看,一听他还有导游证,啧啧称奇,“我以前也想考呢,没考上,我背书特差!”
我带了台挺沉的单反相机,本来想拍几张风景,赵小丁直接把扛相机的任务扔给了唐晓,“小糖包,小糖包,来给我和师父照一张。”“小糖包!我和羊羊羊来一张!”“小糖包,我们来自拍!”
我听他语气越来越亲昵,趁着唐晓跑去买山泉泡的西瓜、小场记去帮忙,我把这熊货揪过来,“怎么着?你还看上糖包了?”
“唉,师父,我错了,”赵小丁诚恳地说,“实话说我以前挺瞧不上他的,又傻又怂,骂他夸他都听不明白,可烦人了。结果你没听他妈说啊,他妈不是他亲妈,他亲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现在的爸妈是他大伯大娘,生不出孩子,把他领回来的。他在亲爸妈死了之后就有自闭症,不理人也不说话,他妈在家陪他,一点一点陪好的。家里穷,他妈身体又不好,大小动了好几次手术了,他从小就去他爸肥料厂帮忙刷盘子挣工钱,后来学切菜做饭……他妈说他爸一个月就挣那么点儿,还有关节炎,明年又快退休了,他妈的医药费、家里欠债什么的,全指望他。这孩子也不容易啊……”
我听得眼热,大骂一声,“卧槽!人家比你大两岁!别这孩子那孩子的!”
“卧槽,师父你还没娶回家呢就护上了!重色轻徒!”
远处唐晓一本正经地在这个西瓜上拍拍那个西瓜上掂量掂量,我一边看着他一边点了一根烟,问赵小丁,“那他爸妈知道他是gay么?”
“嗯……看样子是不知道。”
我含了口烟慢慢吐出来。
赵小丁看我半天没说话,“师父,你担心出柜的事儿?”
我嗯了一声。其实我之前有考虑过这事儿,父母这一关是一定要想办法过的。唐晓爸妈身为农村人,养育一个自闭症的孩子付出很多辛苦,又是独子,可能不容易接受。我的情况也不简单,我爸妈都在机关工作,最死要那点儿面子,一直跟左邻右舍吹牛我在外面做大明星大编剧大电影,认识的都是那个什么大红女明星xxx啊xxx,就这么陡然往他们脸上这么泼一盆冷水,真心是腿都能给你抽断。
赵小丁肩膀一耸,“这个要随缘,谁知道遇上什么爸妈?我读中专的时候被人发现是gay,学校里的人都说我是屁精,我哭着回家吧,我娘还要喝农药给我看。我爹把我揍了一顿赶出家门,再也没给过我生活费。”
我往他脑袋上摩挲了摩挲安抚他。但是我知道他现在并不再为这事难过,他早熬过最苦的那段了,不管生活上还是精神上。
“师父,”赵小丁说,“我觉得出柜的事你可以不用急,谁知道你跟唐晓以后怎么样呢,你牵着他去跟家里出了柜,没准第二年你们又分手了,那你就是白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