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跟他一起静静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曾在这台上演绎过的一切都仿佛在我眼前重现,数不清的人影来来去去。一个故事,一群人,一家一国一天下,都承载在这十方天地。易一个妆容换一身衣,又是另一个人生。聚光灯下嬉笑怒骂,落幕时掌声如雷。多么奇妙,多么美妙,多么令人不舍离去。
然而我们终究要回到生活里去。就像我终究选择了放弃,而唐晓终究要抬起头来挣脱恐惧。
我们都被自己的心魔困住,幸而我们遇到了彼此。
我握住了唐晓的手,轻晃了晃。
“糖包,醒醒。”
他微微偏了偏头,看向我的目光里带了一丝迷惑和惶然。
“该回家了。”我冲他笑了笑。
他浑身颤了一下,却只是猛地抽回手,捂着耳朵低下头,整个人蜷成一团,十分抗拒似的。
我起身跪坐在原地,并没有再贸然接近他,而是轻声道,“糖包,你回头看看我,知道我是谁吗?”
他过了许久,才略微抬起头看了一看,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急促地吸了吸鼻子,手抠进头发里,是个痛苦挣扎的神情。
“知道我名字吗?我是谁?”
他吸了吸鼻子,徒然地张了嘴,作出一个“学……学长”的嘴型。
我咽了口口水,一脸温和陈恳、专注深情,继续厚着脸皮编八点档台词,反正剧场里就我们俩,什么煽情说什么,“是我,我来带你回家了。你不想跟我回去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他受了蛊惑,呆兮兮地往前蹭了一点。
“来。”我哄流浪小狗一般,向他伸出手去。
他犹犹豫豫地靠近,右手颤抖着伸向我,我轻轻握住了它。他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我这才主动挨近他,凑上去跟他亲昵地抵了抵额头,“糖包乖,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颤抖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从脸红到脖子。过了很久很久,才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来,下来,”我牵他起身,想将他带下戏台。结果他刚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猛地触了电一般又甩开我的手,往后瑟缩了几步,退回原地。
他还是恐惧着,守着他的舞台,在自己的独角戏里。
“糖包,”我耐心地向他伸出手,“快下来。”
他蹲在地上捂住耳朵,突然间使劲地摇起头来,好像不管我说什么都抗拒似的。我听见他鼻子里传来的气音,他又开始急促地吸气,再抽搐着呼出来。他怕得浑身发抖。
我只能重新凑上去,跪在地上轻抱住他,“是我,不要怕,是我,糖包……”
他摇着头颤抖着,很抗拒我接近他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后躲,好像我身上带着刺。然而一点点嘶哑的气音却从他喉咙里撕扯出来,“嗬……”
“你说什么?”我惊喜道,“糖包你别怕,你深呼吸,深呼吸,你刚才说什么?”
他一点都不能深呼吸,鼻音越来越急促,我抱着他的背,硬将他的脸蛋扳起来,他满脸都是泪,竟是哆嗦着哭了出来,“别……”
“你说什么?慢慢来,别急,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