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阿贵、丁丁和蔡致都是他杀的,甚至连那个老板娘也有可能是他伤的?”尧浅倩低低地道。
“……我曾以为不是他,我以为他是特别的。直到蔡致死我才知道,我错了。”
尧浅倩缓缓地摇摇头,回头看着他,目光里夹杂的不再是恨意和怒意,反而是浓浓的悲戚。
“不,你一开始就错了,”她道,“我懂你为什么下不了手。他是季逸林,你的朋友,我的同事。换作是我,我也下不了手……可是你不一样,你不仅仅是他朋友!你跟我们说你其实是除魔师。你不是普通人,是来保护我们,是来保护这些孩子!你肩上担着责任!你要护所有人周全!你怎么可以不杀?你怎么可以留着他?”
随便痛楚地闭了闭眼,道,“也许……对我来说,他比责任更重要,他比世间任何东西都重要……我总怀有一丝希望,希望不是他,这样我就能继续和他在一起,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
尧浅倩睁大眼睛惊异地看着他,“你……你和他……”
“但如你所说,”随便却打断她,继续道,“我错了,他不是特别的,他还是杀了人,莹莹他们的命其实应当算在我头上……我会还的。等送了大家安全出城,我就把这条烂命还上,虽然我知道,我还不够。”
……
“老师还没有上来。”
车厢里一个软软小小的声音说道。
孩子们都跟着叽叽喳喳起来,问着尧浅倩。
“一会儿就上来了。”谷梁米哄着,把他们要往车子外头探的手脚都往回拉。
戎子一脸冷凝地跑过来,跳进副驾驶座,回声冷道,“门窗都关好。”
“尧老师不跟我们一起走。”他接着道,同时砰地关上了副驾驶座的门。
“啊?为什么?怎么了?”谷梁米问。
“她被咬了,自愿做诱饵,”戎子道,“她不过来道别,怕舍不得孩子们。让我跟你们说,”回头示意那些孩子们,“‘好好读书,好好活’。”
后头小小软软的哭声顿起。
这时候随便也跟着进来,上了驾驶座,垂着头插钥匙。
“为什么不是你被咬?”蔡雅突然大声问。
自她之前听尧浅倩指出那丧尸是季逸林之后,她看随便的眼神就满含恨意。
随便手顿了一下。
但他只是一言不发,继续拧了钥匙。发动车。
……
月夜下的学校死一般寂静,丧尸的尸体密密麻麻摊了一地。黄澄月光,映着红黑血迹,灰白脑浆。
院子的尽头那堵画了迎客松的墙上,隔着距离并排贴着三张黄符。
墙那头便是还在拥堵着靠近的丧尸,千层糕似的挤了一层又一层。它们丝毫不知墙内的状况,但仍是被里头潜在的食物所吸引着似的,不断地、固执地往里冲撞。
突然间笼罩住整个学校的结界泛起金光,摇晃了两三下之后戛然消失。几乎在同时那三张黄符上也迸出金光,轰然炸裂!
如雷的轰鸣声,加上崩塌声、嘶吼声,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灰色腾云顿起,墙体与原本攀附在外头的丧尸肉体碎片雨一般淅淅沥沥往下淋落。
这一炸效果非常,靠那面墙的丧尸山给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几乎把那一块的丧尸炸残大半部分。这缺口一出,围在学校其他位置的丧尸便都扑上来抢食那些缺体残躯,接着如决堤洪水般涌入院内。
女人高声的尖叫在数米高的旗杆顶部响起。尧浅倩高高地攀在杆顶,身子在猎猎风中发着抖。
那惊恐的叫声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谁能抗拒得住这种死亡逼临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的狰狞血口,地狱之门大开,死神的黑袍淹没大地,群魔齐出。黑冷的夜里,嘶嚎声震耳的夜里,这只属于死亡的小城的夜里,仿佛只余她一人,而她一人也马上要被这污秽的血色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