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燕裘才给予真正温柔的勉励笑容:“能明白就好。”
祁允然想了想,也真心地笑开,整张脸都仿佛亮了:“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吗?
燕裘眯了眯眼睛,挖起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冰冻感灼痛口舌,他心中却充斥着一种坑害无辜小动物的负罪感。
为什么呢?
“圣代吗?我也爱吃。”
清新的古龙水香气袭来,燕裘甚至来不及回头,调羹已经被带进薄薄的嘴唇里,冰淇淋强盗咂咂嘴巴,肆无忌弹地打量着一侧神情愕然的祁允然,笑问:“球球,这谁呀?”
燕裘脸色一沉,拳头发痒得厉害。
燕裘极力抑制飙涌的血气,强忍着没有一记下勾拳将这人凌空抽飞。
毕竟跟宋景桓相处了好些年,这种无耻行为更是家常便饭,燕裘的承受力早给锻炼得异常强悍,这时候他面无表情地搁下调羹,将还剩一半的圣代给轻轻推到一侧,森冷眼神下一刻便剐杀宋景桓:“宋景桓,你不是要和我绝交?”
“哎?!哪有?!”宋景桓急忙反驳,神态却未见真正紧张,他不管燕裘眼神多冷,笑嘻嘻地勾肩搭背:“就是跟全世界的人绝交,我也不会跟你绝交。”
燕裘缓缓吁出一口气,二指捏起搭在肩上那手掌背面上的皮肉拎起来扔开,宋景桓立即揉着手背瘪着嘴,拿极度委屈的眼神企图讨到一丝同情,然而燕裘想给他的只有肉体上的打击。
这个宋景桓简直是挑战下限的存在。
“好了,少在这耍宝,我马上有事要忙,过后再联系。”燕裘顿了顿,又说:“如果正巧宋十一少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闲余时间应付我,那就改天派律师来把房屋转卖手续办了吧。”
“行行行,我的祖宗你别生气,我怕你了……房子我卖,我卖就是。”宋景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某些人,一怕太爷爷那臭脾气,二怕吴水牛那热血劲,三就怕燕裘跟他明算账。他恨不得小表弟多接他的礼,多承他的心意,可是别人都巴不得从他身上获利,这小表弟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或道德思想过硬的陈腐古板之人,却偏偏不喜欢欠人情债,特别对小恩小惠不感兴趣,连累他想献殷勤都不成。
拖了一个多月,事情总算有个结论,燕裘很满意,淡淡笑容在脸上展开。
宋景桓也笑,目光却悄悄移向安静候在一旁的祁允然,笑意更深:“那么,这位是……”
燕裘睐向祁允然,始终安静的这个人也移眸,二人目光对上。燕裘想了想,便做介绍:“这是祁允然,祁医生,是这次回国认识的朋友。这是宋景桓,我的表哥。”
“你好。”宋景桓落落大方的主动伸手。
“啊,你好。”祁允然也伸手。
两手交握,相较之下祁允然的气势略逊,毕竟是比不起光彩炫目的宋十一少。
祁允然暗暗叹息,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与宋景桓握手的他最清楚,即使只有一瞬间,但他的的确确感受到敌意,这逃不过自小习惯察颜观色的他的双眼,宋景桓不喜欢他。
然而宋景桓握住祁允然的手,表现热情得很:“医生?不错嘛,竟然可以跟球球交上朋友,我小表弟为人最磨叽了,能请你吃冰淇淋呀,真是特别优待呢,不知道他有请谁吃过。”
听这调侃的腔调,燕裘心中有所触动,丢下一句:“你刚才不是吃了。”
“那不是每一次都要我用抢的。”宋景桓咂咂嘴巴,意犹未尽。
燕裘把自己遗弃的半杯圣代推过去:“吃吧。”
盯着那杯已经化得一塌糊涂,与糖浆难分难解的乳制品,宋景桓一脸吞掉苍蝇的恶心表情:“球球,你老是欺负我,别人都是当哥的欺负小弟,怎么你老是让我伤心呢?”
边说着,宋景桓带了一脸伤心往燕裘身上巴去。
燕裘是对这个人的举动了如指掌,轻轻错身便躲过去,顺手带起祁允然,说:“时间差不多,我们回去吧。”
祁允然直觉地颔首,这时候宋景桓正笑眯眩地给他摆手,那态度友善可亲,让祁允然心生疑惑……难道是错觉?这人似乎不难相处。
两个人往包厢方向走,没走出几步,燕裘陡地止步,后头满腹心事的祁允然没有刹住,直接撞燕裘背上去了。
原本两个人身影相差不远,但祁允然这医生又怎么及得上把锻炼当做消遣的燕裘?这一撞,反弹力令他往后跌去,祁允然直觉调整姿势准备好摔下去,可预期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因为他的腰被一只臂膀稳稳地捞住了。
一瞬间,祁允然想起乱世佳人。
燕裘扶正这像石头似地全身绷紧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特殊,他肯定会因为这个情形而窃笑,可是现在他心中因为一个猜测而燃起熊熊烈火,只需要一个肯定便要喷出七窍。他侧过脸,冷冽的目光落在宋景桓身上,后者似乎正在努力装无辜,于是他再把视线移回眼前座位上,位子上的人正一手支着颔,笑容可掬地向他招手。
“白先生?”祁允然微讶,毕竟这相遇太巧了。
白暮眼中似有微光闪过,笑容虽灿烂,笑意却不着眼底:“燕裘,祁允然,你们终于还是勾搭上啦?”
祁允然双目瞠睁,连连摆手,急得都结巴了:“这……这是什么话呢,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嗯?”白暮轻挑眉,目光落在燕裘紧皱的眉心上,他唇角上提的幅度大增,翘起腿仰靠在座椅上,神情惬意地揄揶道:“靠,我还以为你怎么不接受我呢,原来你燕大律师喜欢玩纯爱么?是呀,这的确不适合我。不过也好,我就该找个有共同爱好的对象,你说是吧?十一少。”
宋景桓扶额长叹,脸上尽是万事皆休的郁闷神色,眼神游离不定,就是不敢与燕裘对视。
祁允然听得云里雾里,白暮和宋景桓在一起的事还不值惊奇,让他大惑不解的是这个气氛,为什么剑张弩拔呢?燕裘很生气,白暮也很生气,宋景桓更加在生气。祁允然把三人看了一圈,感觉有些不好的事情正在酝酿,似乎一触即发,他也顾不上别的,大步跨到燕裘眼前,阻断那炙人的怒视。燕裘的眼神很可怕,堪比两柄利刃,这样的眼神让祁允然感到头皮发麻,可他仍然鼓足勇气提醒:“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眼前人物变换,那充满担忧与慌张的神情落入眼中,燕裘好一会才缓过来,他抬手支了支眼镜,为自己的失态道歉:“抱歉,让你操心了。”
祁允然哪里在意道歉什么的,但燕裘变回平常的燕裘,他心里一松,笑得特别愉悦:“不,你……记得正事就好。”
知道祁允然是为免尴尬而故意错开了话题,燕裘领这情,轻点头做罢。
临走前,燕裘还是顿住脚步,丢下语调淡漠的一句:“宋景桓,我原以为你早就不玩这种技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