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里,叶枫正用局里的内部网络在浏览资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一只手熟练地摸到话筒,举到耳边:“你好,我是叶枫。”
“叶队,久闻大名啊。”电话另一个头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
叶枫皱起眉头:“你是谁?”
“呵呵,叶队扫了我货,却不知道我是谁,太不应该了吧。”男人继续笑道。
叶枫这时才把视线从屏幕上移了开来,口气低沉,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马、国、良。”这个名字从来都是他们缉毒大队所有人心头上的一根刺。
“很好,总算知道我的名字。”
“哼,你的名气这么大,想不知道都不行。”叶枫想抓住他想了好几年,可每次都只抓到些虾兵蟹将,好不懊恼,今天碰上对方的正面交锋,他真恨不得将手伸进话筒把他抓住。
“怎么也比不上叶队。”男人刻意奉承,却带着讪笑。
“行了,少说废话,你想干嘛?”叶枫对他这种话最是反感,急急打断。
“呵呵,叶队是个爽快人,我也就开门见山说了。这几年你扫了我不少的货,害得我损失不少钱,这些都算了,今天我也不是来找你算帐的,我想说这几年你拿的功劳也够多了,别像狗一样咬住我不放,咱们就交个朋友,以后少不你好处。叶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哪条路好走。”
叶枫不怒反笑:“马国良,我也开门见山告诉你,只要我在缉毒大队一天,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叶枫,你别太嚣张,今天我找你谈是不想动了干戈,别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电话里的男声立即阴沉了几分。
“今天你敢公然打电话到局里来威胁我,我也就不怕告诉你,我叶枫跟你杠上了,下次出货小心点,别栽我手上了,不然我要你血本无归!”说完,“啪”地一声挂上电话。
将脚抬高架在桌子上,叶枫往靠背上压了压,摸出怀里的烟从容地点上,漂亮的脸在烟雾间阴晴不定。他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贩毒的人,要从他这里走后门简直是痴心妄想。
叶枫还记得他的母亲没吸毒之前是个温柔又美丽的女人,可是自从跌进了毒品的深渊,那个爱夫护子的女人一下子就性情大变,发脾气的时候会骂丈夫、打儿子,而且变得贪婪,只想要钱去满足她无尽头的毒瘾。记得有一次,她居然打破了父亲的头,抢了抽屉里的钱就去买海洛因,老实的父亲抚着伤口坐在柜子边痛心地哭了起来,叶枫那时候才六岁,什么也不懂,看见母亲跑了,父亲又哭了,吓得蹲在父亲身边放声大哭起来。
晃眼间过了十八年,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就死了,勤苦了一辈子的父亲在痛苦折磨下,于前年也随了母亲的脚步走了。
叶枫知道父亲是极爱母亲的,如果不是毒品,他们一家三口该是多么融洽!父亲弥留之际,最感到欣慰的就是唯一的儿子进了缉毒大队,他握着叶枫的手说:“小枫,你妈就是给那些毒品害死的,所以你千万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贩毒的。”
叶枫静静想着,不知不觉眼圈一阵泛红,直到燃到尽头的烟灼了他的手才从记忆中走了出来。
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叶枫看着手表——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这才慢腾腾地起身往饭堂里走去。
3
饭堂里,叶枫和队里的几个同事坐在一起。老鬼是队里年纪最大的,三十好几了,还没成家,挺爽朗的一个人;虎子却是队里年纪最小的,比叶枫小了两岁,人很机灵,责任心强;还有一个是徐非,个头高,块头大,是警校里的散打冠军,高叶枫两届,旁边坐着他的女朋友,刑事科的科花林芳。
大家坐在一起,谈的话题自然就多,七嘴八舌的,逗得叶枫直笑。
林芳突然就说:“我们科最近可摊上件倒霉事了,前几天抓了个疯子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处置。”
“你们没事抓疯子干嘛?”徐非扭着头问。
林芳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没事我们能抓他回来么?他打人,不过自己也给人打了一身伤,皮开肉绽的,对方说是他先动手的,可是从抓回来到现在他一个字都不肯说,录不了口供,落不了案啊!”
“会不会是哑巴啊?”虎子转着眼珠子问,又回过头来看叶枫,“叶队,你说呢?”
叶枫其实并不太感兴趣,想起他还吃过一个疯子的亏,何必再去招惹一个。可被虎子一问,他也只好开口:“打架的起因是什么?”
林芳见大家都被她挑起了好奇,有些得意:“医生检查过,他不是哑巴,可就是不开口说话,对方说他抢了东西,好像是什么古董玉佩,不过那疯子手上倒是真的有块玉佩,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放手,拽得死紧。”林芳这时候又叹了口气,颇带点同情地说:“他之前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我们给他东西,他又不愿意吃,整个人精神恍惚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叶枫一听,立刻就想到他送去医院的那个男人,该不会这么巧吧?可是却没有深究下去的打算,低头搅着他的饭。
“那你们科准备怎么办?”徐非吃完了饭,往椅背上一靠,懒懒地问。
“如果他再不肯开口,就送精神病院呗。”林芳也吃完了饭,朝其他人一笑:“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在徐非的脸上留下个吻,恨得老鬼和虎子这两个孤家寡人牙痒痒,叶枫眼中落寞一闪,想起了方茗。
“我也饱了,走不走?”把筷子一摊,叶枫向众人询问。
“叶队,你吃得也太少了吧?”老鬼指着叶枫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饭菜叫道。
“没胃口,吃不下。”叶枫淡淡地说,习惯性地拿出烟抽上。
“叶队,你没事吧?”徐非也忍不住问道。
“没事。”叶枫抽了一口,知道有些事是应该说出来的,才慢慢地说:“我跟方茗吹了。”
三个人怔了一下,很快又搬出那些老生常谈的话安慰了叶枫一番,惹得叶枫苦笑连连,但是这种友谊却让他心头一暖。
叶枫回到办公室里一呆就是三个小时,其间一直在看资料,要不是房里的饮水机已经没水了,他是绝对不会走出来的。
穿过长而安静的走廊,叶枫正准备去水房打水,迎面走来两个刑事科的同事和一个被押解的犯人,他低着头,看不见脸,可是身上却穿着病号服,脚步虚浮,被铐的手腕上细瘦而青白。
叶枫眸光一闪,正打算视而不见,可刑事科跟他们缉毒大队向来走得近,那两个看到他的同事立刻就叫住了他:“你这是上哪啊,叶队?“
叶枫暗自叹气,脸上也只好客气笑道:“房里没水了,只好去打水。”说话的同时,他不着痕迹地打量那被铐的犯人,只见他依旧低着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只苍白无血色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