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他,你好好休息,你的伤口再这样下去,会死的。」不舍地拍拍安淇的头,瞧见深蓝双眼里的明白之后,心里又是一阵温暖。
「快去,卫德现在一定很需要你。」他想要说的,他都知道。
凯恩微笑,看了戴尔一眼,心里叹息,转身追了上去。
他们休息的旅馆就面对着大海,因此凯恩一出大门,没多久就遇到坐在海边背对自己的卫德,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
卫德知道身边有人坐下,也知道那个人绝对是凯恩,可他暂时不想说话,或者该说找不到有甚么话可以说,汤姆的死对他打击太大,那令自己很难平静心情,除了看看起了风浪的大海之外,他找不到其它可以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也许哭出来会比较好一点。」凯恩坐在他身边很久,看着海鸥往海面上扑下飞起,那是看了不晓得多少次的景象。
他的提议,今卫德终于有反应地瞪了他一眼。
「你被那小子传染了?」哭泣绝对不是他会选择的办法,他从来不哭,那是懦弱的人才会有的行为。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可当泪落在安淇的怀抱里时,他发现许多无法压抑的痛,竟随着那些泪一点一滴消逝……不过当他瞧见安淇为了安慰他而僵直了整个身体动弹不得时,换来另外一种心痛就是了。
「不要跟我说你哭了。」觉得就算他哭了他也不会承认。
「我是哭了。」毫不犹豫的回答。
两颗睁得快掉下来的眼珠子瞪着他。「……你真的被那小子给传染了。」
凯恩苦笑,一点也不介意。「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从第一次见到汤姆时他狼狈的样子,然后整天窝在厨房研究食谱的样子,说起他去世的妻儿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他啊!以前挺帅的,在他还没发胖以前。」卫德微笑。「我老觉得明明他长得不差,身材又高壮,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男人会想要整天待在厨房玩那些死鱼死鸡。」
「你忘记他怎么说的,人各有志,况且要不是老子爱玩这些死鱼死鸡,你这个臭小子恐怕到现在还瘦得跟个难民一样,那能如今整天在女人堆里逍遥,也不怕精尽人亡。」模仿汤姆明明是一脸憨厚的模样,嘴巴里讲出来的话却不比任何人来得有德。
怎么不记得,那一阵子他跟凯恩刚到了懂得怎么玩女人的年纪,因此整天三不五时就去勾搭那些放荡的女人,汤姆看不过去,常常故意很准时地在用餐时间不敲门闯进他们的房间大喊,第一次的时候,他还被吓得差点软掉。
「他就像我们的父亲,或者应该说,比我们的父亲更像父亲。」他的父亲整天只知道怎样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而卫德的老爹除了酗酒打儿子以外没其它长处,许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与待人处事,几乎有一半都是汤姆教的。
「我老爹去世的时候,我可一点都不介意,要不是怕被教堂的神父给打死,其实我还想在他棺木上跳舞喝酒庆祝,对我来说,汤姆才是我的老爹。」
「我以为我们的老爹可以一直陪着我们。」所以他们常常忘了他其实已经六十的人了,三不五时还会去故意闹他。
「我也是……可是,他走了不是吗?我们再也看不到他了不是吗?」原本的喃喃自语成了低吼,拳头槌在码头上,小石子陷入肌肤里刻下痛心的痕迹。
「是啊……我们再也看不到他了……你知道吗?其实汤姆也很爱哭,只是他都一个人躲在厨房的小仓库哭,大家都以为他在研究甚么新的食谱,只有一次,我看到他坐在堆起的面包袋上,手里拿着去世妻儿的照片,哭得淅哩哗啦。」
一滴水,自火红的眼里落下,一点也不曾停留地,落入深深的大海中……一样都是咸咸的味道。
「该死的!该死……」有了一滴,下一滴接着滚落,再怎样坚强的脸庞也会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崩解。
凯恩张手环住好友的肩,凝视无边无际的大海,久久无法阖眼。
雷瑟派去的手下,带回来了汤姆的遗体,因为时间不允许,因为汤姆也曾说过自己的梦想,所以他们很快的就在郊外的地方搭起木架,将每一个人心里都无法忘记的人燃成能飘扬在海面上的飞灰。
当木架上的枝干被大火点燃时,安淇就站在离木架很近的地方,火焰映红他的身子,忘记炙热,凝视那张不会再露出憨厚笑颜为他端粥的脸庞,最后的几句话,他未曾遗忘。
「那,最后再多加一个小小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