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偏过头来,朝敬嫔轻轻一笑。
“我刚进宫时终日郁郁,谁也不理,我也恨宿命将我安排进了宫里。因为我整日摆着一张臭脸,所以无人肯理会我,只有你不放弃我,即使我对你
没有一副好脸色,你也整日里逗我开心。我知道你也是被迫入宫的,可你就是个小开心果,不论在什么的境地里你都不放弃笑脸,你整日关心我,若不是有你,我都不知如何挨过这宫廷中的漫长岁月。今日之事,今日所说的话,都是我自个的选择,我只想对得起自个心头的那一关。也许没有什么用处,但我也不愿见你受一丁点不白之冤。”
敬嫔愣了一下,随后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万岁爷,臣妾不喜入宫,将什么都摆在脸上。”安嫔望向康熙,“臣妾也从未爱过万岁爷。”
康熙不怒反笑:“朕知晓,不用你在这里提醒朕。”
“但敬嫔不同,她一开始入宫也是不情不愿,但后来她见了万岁爷的英毅风姿,便暗暗地对万岁爷芳心暗许,但又能如何呢,她不过是后宫中思慕万岁爷女人中的其中之一罢了。”
“思慕朕?”康熙嘴角嘲讽更深,“所以才做下这等丑事?”
“敬嫔入宫十年,万岁爷不过宠幸她一十二次,来宫中看过她二十三次。”安嫔一点也不惧怕康熙脸上的神情,“万岁爷若是不信,可以去永和宫石榴树下的那块青石那里查看,万岁爷每回来,敬嫔都记录在那里,可是那块青石上的刻痕,已经很久都未曾添过新的了。”
敬嫔也惊呆了,她未曾想过这竟都叫安嫔发现了。
女儿家最隐秘的心事全然暴露
在了众人面前,敬嫔一时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愧。
“敬嫔心思单纯,臣妾早就将一切看透,却从未开口揭穿过她。万岁爷可还记得,万岁爷一开始想要宠幸臣妾,臣妾对万岁爷冷颜相对,还惹了万岁爷发怒。”安嫔想起往事,嘴角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笑意,“臣妾本以为万岁爷不来臣妾这儿,总会多分一份恩宠给敬嫔,没想到却是臣妾想多了,万岁爷依旧不去敬嫔那儿,敬嫔眼中的光也越来越黯淡。”
明珏听着,心里不由自主地也涌起一阵苍凉。
“万岁爷只道是敬嫔无趣,一点都吸引不了您的注意力,您宁愿去宠幸这妖妖艳艳、心术不正的德嫔,也不愿来看看敬嫔,之前德嫔圣宠不衰,敬嫔就住在德嫔隔壁,更是永和宫中的主位,但万岁爷却从来不愿主动来看敬嫔一眼。”安嫔嘴角带着几分讥讽,“您也永远不会知晓,敬嫔曾整日守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就指着您来看德嫔的时候能看上您一眼。您也永远不会知晓,她曾经为了讨万岁爷的欢心,究竟有多么努力。她曾经费劲钱银地去打探万岁爷的喜好,却被万岁爷得知之后臭骂了一顿,从此也更为厌弃她,万岁爷不喜被人窥探隐私,殊不知她只是想更加了解自个的男人一点。”
康熙皱起眉头,他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
德嫔却是恨恨地看了安嫔一眼。
“即便如此,敬嫔从未心
生过怨恨,不论是怨恨万岁爷,还是怨恨他人。德嫔被关起来之后,敬嫔自个不舍得吃的东西都去拿给德嫔,她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善心人,善心的甚至有些傻了,殊不知旁人都在利用她的善心来对付她。她本就不适合在这宫中生存,她可当真是来错了地方。”
德嫔想说什么,但看见康熙和明珏的脸色,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敬嫔一日比一日失望,时至今日,她做出这等子事,但臣妾仍信她,臣妾仍信她与这侍卫什么都没有。”
安嫔傲然抬起头来,就如往日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她一般模样,即使她现在额头青紫,发髻也有着一丝散乱,但她看上去仍是那么的骄傲凛然。
“因为臣妾知晓,她是个心眼单一之人,她心里还有万岁爷,便再装不下其他男人。万岁爷嫔妃众多,这等子事万岁爷做起来是天经地义,但敬嫔心中哪怕想一想旁人也是错了。臣妾相信她,与这侍卫什么都没有,但她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这等子事,只要被抓住了,哪还有回旋的余地,便是她现在再说她爱万岁爷,她没有与侍卫行苟且之事,但万岁爷信吗?她对万岁爷的爱,如今却成了最无力,也最没用的东西。”
“敬嫔,你如实说来,”明珏突然开口了,“你到底为何要见这侍卫。”
敬嫔愣了一下,看看明珏,又看看安嫔,最后望向康熙。
她
咬紧下唇,低下了头。
“臣妾。。。臣妾太想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了,臣妾进宫十年了,十年来无恩宠,无所出,臣妾的家里早就放弃臣妾了,尤其是自臣妾的额娘去世之后,已经连着七八年未曾有人来进宫看过臣妾了。那日臣妾与石煊偶遇,才知他妻子亡故数年,臣妾安慰了他几句,便是了错误的开始。石煊与臣妾说了好多新鲜事,说了我们儿时的那些玩伴现在究竟如何了。。。臣妾不该被勾起心中的贪念,臣妾听了还想听,这外面的事对臣妾来说,就像是虫子在撕咬臣妾的心底,没想到。。。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请万岁爷责罚臣妾一人吧。臣妾知晓,臣妾便是说再多也洗不清自个,谁能想相信,臣妾竟以如此荒诞的理由犯下了如此大错,臣妾的一生,当真是可悲,怪不得旁人!”
“没想到他又扮成太监来永和宫中找你了,是也不是?”安嫔紧跟着问,“你不愿牵连到他,所以不肯说,他来找你,又与你说那些新鲜事,你心中又被勾起了对外面的向往,你忍不住想听,所以他便多来了两回,所以便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敬嫔咬紧下唇,没有说话。
“他究竟是听了何人的挑拨,才能想到换上太监的衣裳去永和宫中找你,他又是听信了谁人之言,知晓永和宫如今就是一座废殿,万岁爷根本不会踏足于此。”安嫔看
向昏过去的石煊,随后目光直截了当地望向德嫔,“凭他一人,根本不可能想得到吧,这石煊本就出身低微,如今能进宫来做了三等侍卫也是出乎意料呢。”
“安嫔,你看我做什么,你也说了,我被关在宫中,根本就出不去。”德嫔冷冷一笑,“便是所有人都有嫌疑,唯独我定是干净的。”
“你干不干净,将他叫起来问一问便是。”
安嫔突然站起来,伸脚猛地一踢那侍卫趴着的凳子。
“这么久了都全无声息,这得昏多沉才能对周遭的动静无知无觉呢!”
那侍卫却依旧趴着未动,梁九功皱起眉头,察觉出不对,走过去探了探那侍卫的鼻息,随后震惊地说:“已经没气了。”
敬嫔彻底愣怔在原地,心里的愧疚顿时将她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