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太太没有察觉他们的神态,自顾自笑道:“梦见白蚁可是招财的吉兆呢!”陈霁看着郑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再想到红裙女子艳丽的妆容,不自觉脱口问道:“外婆,你有情敌吗?”“情敌?”郑老太太愣住,继而失笑,“有啊。”陈霁追问道:“是谁?”郑老太太故作神秘地将食指抵上嘴唇,眼神瞟向叶舟的卧室,笑道:“嘘!”“在我心里……一直相信他还活着……和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红裙女子的话历历在耳,清晰地仿佛前一刻的呢喃细语。陈霁低下头,“扑哧”笑出声。叶济申最爱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结发同心的妻子郑唯心,另一个是用生命去呵护的爱女叶舟。果然是一生挚爱。“哎呀!”郑老太太忽然惊喜道:“青青,快看你肩膀上爬着只什么?”陈霁扭头,瞥见自己右肩上竟赫然爬着一只身体绵软的白蚁。郑老太太欢喜道:“梦境成真!这真是吉兆!”青狐使坏,要去捏那只白蚁,被郑老太太止住手,老太太严肃教育道:“万物皆是生灵,别随便杀生。”青狐喊冤,复又笑道:“要不我们把她养起来吧!青青,你给她起个名字。”陈霁盯着肩头上的白蚁,心中想到艳丽女子一身血色长裙,以及她隐藏在明黄缎带下,泪眼婆娑的一张脸,她唇齿微动,声音低的旁人听不清,唯独肩上的细小生灵,因为离得近,便听得一清二楚,她说:“她的一生都在守护一场破碎无望的爱情,既然是无果之爱,那便叫做刺蘼吧……”作者有话要说:刺蘼就是蔷薇00刺蘼阿姨是个好阿姨,你们不要黑她>☆、消失的身影消失的身影到傍晚的时候,陈曜嶙订的新床送来了,工作人员合力组装好床铺后,陈曜嶙让林岳白和青狐并排躺到床上试试大小,被愤怒的狐狸严词拒绝,叶舟十分认真地嘲笑青狐歧视同性肉体,青狐为表忠心,立即往陈曜嶙身上扑,不想却差点把主人压趴在地上。陈曜嶙挺直五十多岁的脊背,捶捶胳膊,笑道:“如果我有儿子,一定也像青狐这么大。”叶舟笑道:“他不就是你儿子吗?”青狐点头如捣蒜,笑得如沐春风。门边凑热闹的陈霁也跟着笑,“那他不就是我亲哥哥?”青狐一惊,立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叶舟笑骂:“你一点都不像他儿子,倒像是我儿子,这见风使舵的德行不随我,又能随谁?”站在陈霁身后的陈净隐大笑,“哈!我觉得姑姑的性子像叔公!厚积薄发,内敛深沉。”陈曜嶙与叶舟相视一笑,继而皆摇头,做妈妈的仔细凝视女儿片刻后,笑道:“青青的性子最像她外公,看似温和细致,底子里却有一股宁死不屈的倔强。”她说得轻松,可话刚出口,她自己也怔住了,其他人的讶异与她一致。一秒钟后,房间里除陈净隐外的所有人,齐齐将目光投往一直闷不吭声坐在床沿的少年。那个越长越像叶济申的林岳白。陈净隐察觉出气氛的诡异,他拉拉身旁陈霁的衣袖,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们都看着他?”青狐率先回答道:“因为老革命们都说他长得神似外公。”陈霁奇道:“难道不是一模一样吗?”叶舟回头笑道:“你们这就是典型的三人成虎了!岳白还没长大,他现在的模样顶多只有七成像你们外公。”“为什么有这么多长得相像的人呢?我今天还见到一个长得像叔婆的……”陈净隐的困惑被青狐的一声尖叫打断。“啊!”青狐一个箭步蹿到陈净隐身前,揪着他的衣领吼道:“混小子差点耽误正事!你说的那个长得像叶舟的人呢?在哪?”“哎呀!”陈净隐一经提醒,立即醒悟道:“在箱子里!是在我爷爷的一本相册里看到的!”陈净隐的爷爷正是陈曜嶙的亲弟弟陈曜峋,41年前,陈曜峋与叶舟的姑姑叶济言使计谋害陈曜嶙,被叶济申阻止后,陈曜嶙以孤魂野鬼的姿态在人世间游走十数年,直到重遇叶舟,这才结束漫长的孤独人生,并与之结为连理,生下陈霁。陈曜峋与叶济言曾经是情侣,在他的遗物里发现叶济言的照片,并不为奇,巧的是叶济言与叶舟姑侄二人长相相似,这才令从未见过叶济言只认叶舟的陈净隐大为惊叹,抱着爷爷的遗物兴冲冲赶到叶家,却不想引蚁入室,酿成一灾。但或许,是重回故土才对。陈净隐跑出屋子,很快抱着个纸箱回到室内,他从纸箱中掏出几本封面泛黄的老相册,兴致勃勃地翻动起来,其他人觉得有趣,也凑近脑袋细看。“就是她!”陈净隐指着一张相片中的年轻女子嚷道:“你们看她长得像不像年轻时候的叔婆?”叶舟二话不说敲上他的脑袋,忿忿不平说道:“是我长得像年轻时候的姑姑好不好?颠倒主谓会让人对我的实际年龄产生误解!”陈净隐笑嘻嘻地点头。陈曜嶙翻看手上的相片,心生感慨,“他们看上去……过得很好。”相片中的叶济言与陈曜峋站在一处,他们看上去十分稚嫩,可说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他们年轻的神情上闪动着对于爱情的向往与对生活的希冀,那个时候的他们像大部分的年轻人般,眼是天真的眼,笑是无害的笑,只不知道,这些年少清纯的东西为何会被时光所剥夺,到最后只剩下客死异乡与生不如死的悲惨结局。叶舟在丈夫纹路深刻的掌心里摸了摸,安慰地笑:“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陈曜嶙微微笑,握紧妻子的手。“啊!”青狐欣喜地笑,“主人!这里有你啊!”“诶?哪呢?”叶舟惊奇地挨过脑袋,边看边笑,“哎呀,比猫先生还要年轻的猫先生!”虽说是已经陈旧泛黄的老照片,但照片里那个挺拔高昂的身姿依然如鹤立鸡群,一眼便叫人认出来,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陈曜嶙站在树下,他的后背微倚着树干,神态悠闲,将一路紧扣到脖子的衣领纽扣衬出一丝淡薄的禁>0“大公子从小就根正苗红,二公子有些小聪明,但差在心术不正,老主人这才不喜欢他。”青狐小心翼翼地查看陈曜嶙的神色,暗暗嘀咕道。陈霁认为他这是偏私护短,忍不住微微笑。叶舟想起一事,禁不住揶揄道:“青狐,说到年纪,我想到一件事……”青狐惊恐地捂住陈霁的耳朵,“不要听!”叶舟哈哈大笑,“你可不就是看着陈曜嶙长大的吗?说到底,你的年纪……”“你们在说什么?”被忽视许久的林岳白不知何时站在了床上,他今年14岁,体格在同龄男孩里偏瘦小,即使站在床上,给人的感觉也只是像个迷茫不解的小男孩,“你们的对话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为什么青湖要喊曜嶙姑丈‘主人’?你不是他们收养的亲戚家的小孩吗?‘看着姑丈长大’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你们都不提刚才那只怪物的事?为什么你们几个在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后还能淡定自如地站在这里聊天?”这个给人感觉冷漠怪谲的男孩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他的问句各个直击要点,紧凑地让地板上的大人小孩们一时无言以对。他们要怎么去向一个过去14年里只生活在正常世界里的孩子解释他初来乍到第一天里所发生的这些事?以及如何去向他说明,他们作为家人,许多时候,默契比质问更为重要。更何况,他们已经适应了这样光怪陆离的生活,以至于他们不由自主便忽略了身边硕果仅存的正常人。沉默半晌过后,叶舟忽然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陈曜嶙问她:“你要打给谁?”叶舟笑道:“当然是打给小林,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送羊入虎口也就算了,他难道不知道,作为老虎,在吞下一只小羔羊前还要向他解释为什么吃他,这是一件多么影响食欲的事情。”笔直站在床上的林岳白乍然白了脸。青狐同情地看向他,“这孩子要适应这个家的环境,还有一段漫长的道路要走。”陈净隐深有感触地沉痛点头。“咦?”一直埋头翻照片的陈霁忽然出声道:“你们觉不觉得,有几张照片有古怪。”“什么?”青狐离她最近,也是最先看到她手中那几张“古怪”的照片,“哪里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