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顶……青狐的脸色由青到红,又由红到黑,最后终于失了血色,“我擦……”阿青微微笑。青狐苦笑地低下头,闭眼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了。”阿青挺着肚子坐回到他身边,神情恢复了之前的柔和,“哦?”“母亲为了孕育后代把雄性伴侣吃掉……”青狐苦笑道:“我认识的生物里只有两种昆虫会进行你所说的这种仪式,一种是蜘蛛,另一种是螳螂,从你的打扮来看,我猜你是后者。”阿青笑着点头,“你说得没错,我的真身确实是一只螳螂……你还知道什么吗?”青狐睁开眼斜睨阿青,“众所周知,母螳螂会在交==配时把公螳螂一点一点吃掉,因为她们在受孕和怀孕时期都需要大量的营养和食物,想要让自己的后代得以繁殖,公螳螂就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几乎大部分的人都以为公螳螂必死无疑,可是事实却是,为数众多的公螳螂会在交--配后及时逃走,剩下怀孕的母螳螂苦苦支撑过最为艰难的怀孕期。”阿青看向青狐,神色复杂,“然后呢?”“还有什么然后,一切都能解释了,螳螂的产卵期是夏天,想必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两只千年螳螂躲在这儿筑巢产卵,才会导致这个地方的花期混乱,紫荆花开,你怀孕了,结果本该作为你的养料的丈夫却逃跑了,你没办法,只好抓我代替。”青狐说到这,忽然想起这一路来的遭遇,蓦地笑了,“我们俩也真倒霉,一个被人抓去当冒牌新娘,一个被抓来当孩子他爸的替死鬼,唉,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啊!”阿青起先以为他说的“我们”是指他和自己,但听到后头便明白他是在说另外一个人,“你说的是你昨夜梦里的女孩吗?”青狐点头,怅然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阿青没有接话。青狐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一定要吃我吗?”阿青郑重地点头。“可是我不能被你吃,”青狐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有我必须守护的人在,你和你肚子里的宝宝不是我的责任,如果我被你吃了,我的妻子和我未来的孩子又该怎么办?”“我明白。”阿青水一般柔软的眼里透着难解的忧愁,她说:“所以我昨晚才让你做了个好梦,我本想让你在梦里一尝夙愿,了却遗憾,没想到你的影响力这么大,我的药竟然在你的影响下化为有形的梦00遗,不过也是托了你的福,我已经替你找到她了,她看起来很漂亮,和你很相配。”青狐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阿青压压手,淡淡说道:“我也没想到,普通的一个春梦竟然能在你的潜意识影响下变成一只妖,你真该看看它的模样,丑陋贪婪成极致,”阿青顿了下,似有所悟地笑,“你对那孩子,看上去压抑了不少想法啊。”青狐的脸微红,“她是我的妻子,我即使有想法也是天经地义!”“可是她是个人,而你却是只妖,”阿青俯□,语调困惑中带着浅淡的凉薄,“人与人妖与妖之间尚且不能持久,更何况是妖怪与人类的爱情呢?你真的能爱她一生一世吗?即使当她苍老了容颜,手脚不再灵活,甚至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牙齿掉光,说不定还会屎尿失禁,啊,如果她老年痴呆忘记了你,你又该怎么办?青狐,你是妖,你是不老不死的妖,面对人类的衰老与死亡,你真的坚持得下去吗?”“哼。”青狐冷笑,“我自己的心意,我比你明白,坚不坚定,由不得你来置喙!”“你也只能反驳我而已,”阿青的眼神很平静,“你知道昨晚的那只梦00遗对你的妻子说了什么吗?”“什么?”青狐问道。阿青淡然答道:“它反复质问你的妻子,妖怪想要变成人,人也想变成妖怪,可是到最后,人和妖怪都变成了不人不妖的可怕模样,那么,到底还要不要变成人,抑或变成妖呢?”青狐怔愣,表情木讷。阿青“哧”地一笑,轻声说道:“这些道理不仅仅你我懂得,你的妻子难道不懂?你可以不在乎时间的长短,但是你的妻子呢?心意不曾相通时是一回事,两个人在一起后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可以不在乎,那么将来呢?人是情感最丰富的物种,也是心思最善变的物种,你不承认你害怕的,说不定也恰恰是你妻子不愿面对的。你不要忘了,梦遗是从你的潜意识里化生出来的,你真正在想什么,看看他不就知道了?”青狐哑口无言。阿青扶着自己的后腰起身往外走,“你好好休息吧,等药起作用了我再来。”“等等!”青狐急道:“我的朋友们呢?”阿青回头,“他们很好,放心吧。”青狐还想说什么,可阿青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尽管青狐努力提醒自己不要睡着,可他还是无法控制地开始陷入昏迷,他的脑袋很沉,身体很热,这种与昨晚一模一样的身体感受不可避免地唤醒了他昨夜的梦境。梦里的那个女孩就躺在他的身下,那张他庄注凝视了二十年的脸透着粉色的薄光,黑亮的瞳孔被一层痛苦却快乐的泪光所笼罩,那是从未在陈霁脸上浮现过的表情,青狐玛丽苏夏日午夜,紫荆花树下。“青青……”陈霁猛回头,对上身后叶三十五怔愣的眼。叶三十五奇道:“怎么了?”陈霁的视线有些恍惚,“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叶三十五立即静默,支着耳朵凝神听了一会儿,犹豫道:“我什么也没听到啊。”陈霁不自然地笑,“可能是我幻听……”几米外的另一棵紫荆花下,泰顺忽然大喊出声,“师父!快来!”陈霁拔腿就往泰顺的位置跑去,叶三十五反应慢了半拍,跟在后头像只瘸腿的兔子般跳了过来。泰顺半蹲在那棵紫荆花下,借着临走前叶忘塞过来的手机屏光,指着树身上一只青碧色的虫子,谨慎说道:“师父,你看看这只虫子!”陈霁弯下腰,借着手机屏光,看清楚树干上的虫子其实是一只通体透青的螳螂。叶三十五不解地看着他们二人,“不就是一只螳螂吗?你们在看什么?”泰顺微微侧着脑袋,一对单眼皮小眼睛神秘兮兮地看着叶三十五,“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只螳螂不简单。”叶三十五努力憋住自己嗤之以鼻的冲动,问道:“怎么说?”泰顺伸出手,笑嘻嘻地捏住那只螳螂,“它此刻长得确实与普通螳螂无异,但是如果我没有认错,它应该是一只兰花螳螂!”“兰花螳螂又是什么鬼东西?”叶三十五奇道:“难道能吃吗?”“诶!怎么能吃呢?这可是螳螂品种里的珍品,俗称螳螂世界里的高富帅!”泰顺将那只安静的螳螂举到叶三十五鼻孔下,面带得色,“这种螳螂产自东南亚的热带雨林地区,它们的身体能够依据各种兰花的花色来调整颜色,它们非常亮眼夺目,既是大自然里真正的隐身高手,详情请百度!”“啧啧,”叶三十五低头盯着那只一动不动的小虫子,感慨道:“这么狡猾的东西,想必天性也是比较凶狠的,小心它把你指头咬断!”泰顺唬了一跳,立即松手,螳螂直直落到草地上,扑腾扑腾地往前爬。叶三十五的注意力回到泰顺身上,“小兄弟,你怎么懂这么多?”泰顺弯着腰拿手机往螳螂身上照,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大学选修课学过这些,很有意思。”“哦。”叶三十五连学都没上过,也就小时候跟着自己的师父学了几遍《幼学琼林》,师父嫌他愚笨,就再也不肯教他,学习之于叶三十五,便是猪八戒心中永远高高在上的月宫嫦娥,上过大学的泰顺在他眼中自然也高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