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在殿外长跪不起,不是给皇上难堪吗,抗旨不尊可是死罪!
怪不得皇上对他越来越不喜。
“轰隆隆!——”
雷声轰鸣,抬头之间,雨水已经落到了脸上。
下雨了,雨水来得湍急,两个大臣忙走了。
江怀黎还跪在地上,衣裳湿了又干,此刻是彻底湿透了。
雨水打在腿上和脚上,一点感觉都没有,那里早就跪麻了。雨水压着长睫滚下,江怀黎抬头,透过一层模糊雨帘看向前方,大殿门依然紧闭,守在两边的太监一动不动。
雨又下了一刻,依然如此,被雨水笼罩的皇宫寂静而寒冷。
模模糊糊间,江怀黎感觉雨停了,抬头才看到是有人给他遮了一把伞。
江昭容来得匆忙,身上有雨水的痕迹,脸上尤其多,雨水沾湿眉头眼角,像是流过泪水一般。
“娘娘。”好久没开口,江怀黎的声音干哑低瑟。
雨伞更低了些,遮住了江昭容的脸,江怀黎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的手在抖动,没多久,她扔下手中的伞,又推开宫女手中的伞,抚裙跪在了湿滑冰冷的地面上。
大雨磅礴,瞬间就打透了她的宫裙。
“娘娘,别……”
宫女和太监的尖叫压过了江怀黎的声音,守在殿外的太监终于动了,他们不会为了江怀黎冒惹怒皇上的风险,但圣宠正深的江昭容就不一样了,立即就有太监进去禀告皇上了。
“江怀黎真想抗旨不成!”皇上积了一下午的怒火,在听到江昭容也跪在外面后瞬间爆,天子之怒联动雨天的雷霆,吓得禀告的小太监瑟瑟抖,“去告诉江怀黎,他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了一会儿火,他还是亲手拿了一把雨伞出去了。
皇上刚出来,跪在地上的江昭容就拉住了他的衣摆,“皇上,怀黎他不能、他不能嫁给澜王啊,求您收回圣旨吧。”
江昭容一直很得圣宠,又是四皇子的生母,自从她生下四皇子,皇上虽没法给她更高的位分,但也从没让她跪过任何人,此时见她这样跪地求他,非但没心疼,还更加生气了。
“连你也觉得朕做的不对?”他眼眸沉沉地看着她,冷冷地下了死命令,“这婚必须结,除非你们江家想反了。”
给她撑伞的皇上用力拽开她的手,抬脚走了。
江昭容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向江怀黎,“怀黎……”
江怀黎立即:“怀黎在。”
江昭容是江怀黎父亲的堂妹,江怀黎该叫她一声姑母,她又是四皇子的生母,江怀黎同时是四皇子的伴读,从小到大,她给四皇子的东西,江怀黎定然也有一份。
尤其是江怀黎母亲去世后,堂姑一直如亲母,江怀黎也一直把她当半个母亲待。
“我早就说过,早就跟你说过。”江昭容不知是怒还是恨,手指抓进青石缝中,“你十五岁那年就该去参加殿试的,大晟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十五六岁入仕的,要是你现在已是朝廷的肱股之臣,皇上还会让你嫁给澜王吗?”
江怀黎张了张嘴,现在烈日下跪的那几个时辰,不仅唇被烤干了,咽嗓也一样,他说不出话。
“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一个深宫妇人的话不值听是吗?连你也看不起我是吗!”
“你知道你嫁给澜王意味着什么吗?”
江怀黎再也没说话,对于这种责怪,他已经麻木地习惯了。
这一年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管他做什么,不管做的如何,总能被揪出错处。看到的错处多了,就变成了厌恶,就变成了失去,不管曾多喜欢他,一个接一个。
一开始是父亲,接着是祖父、叔伯、恩师、妹妹、庶弟、皇上……现在到他的姑母江昭容了。
江怀黎眨了眨干涩的眼,不再出声,渐渐地也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进了耳朵,模糊一片,耳里,眼里,全世界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向上拉了一把,看到父亲满脸怒容,才勉强听进声响。
皇上到底是不忍心江昭容被大雨倾淋,走后没多久,就命人把她送回寝宫了。
至于江怀黎,皇上说:“让江浩严来把他的好儿子带回去。”
江浩严又惊又恐地匆匆进宫,路上从小太监那里打听到了怎么回事,气得差点晕过去,要不是被拦着,他可能直接给江怀黎一巴掌了。
“我的话你听到了吗?你这个孽子,就是这样无视父亲的吗!”
江怀黎抬头看清他时,就听他说:“你是想害死整个江家吗!”
家仆不能进宫,皇上指名的是江浩严,怕再次惹怒皇上,江浩严没带其他家人进来,一个人进宫来接江怀黎。
他用力把江怀黎拽起,江怀黎的腿早就在这四个时辰里跪麻了,骤然被拉起来,腿和没知觉的豆腐一样用不上力,还跟针扎似的疼,他踉跄了一下倒在江浩严身上。
少年瘦削,但个子在那里,对一个有些年纪的文官来说,重量不算轻,江浩严也是一个踉跄,在瓢泼的大雨中走得好不狼狈。
周围的侍卫和太监要过来帮忙,好面的江浩严摆摆手,堂堂礼部尚书何曾这么丢人过,一进宫外的马车,马车就飞一般跑了。
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江怀黎的堂弟江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