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如意跟马老师商量调了课,第二天一早就回家去了。她请了两天假,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同谭爷爷提起户口本的事。谭爷爷喜出望外,&ldo;这是……这是打算领证了?&rdo;谭如意含笑点头。&ldo;好,你就知道小沈这孩子办事踏实。&rdo;当即站起身,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将中间的抽屉拉开。重要的证件,谭爷爷都习惯放在这里面。他将存折,当年的结婚证,同如意奶奶的合照等一一翻出来,找了半天,疑惑道,&ldo;怎么找不到了,上回办医保还用过的呀。&rdo;谭如意走过来,&ldo;怎么了?&rdo;谭爷爷索性将抽屉抽出来,所有东西都倒在c黄上,全部翻检过了,然而仍是没有找到户口本。谭爷爷脸色一沉,&ldo;给你爸打电话。&rdo;谭如意心里也是一沉,掏出手机来拨了号码。刚一接通,谭爷爷将手机抢过去,&ldo;户口本放哪儿去了?&rdo;&ldo;在我这儿啊。&rdo;谭爷爷强忍怒气,&ldo;赶紧给我送回来,如意要跟小沈领证。&rdo;&ldo;哟?这就打算领证啦?&rdo;谭卫国醉醺醺道,&ldo;发展得倒快,也不跟我这个做父亲的说一声。&rdo;&ldo;你好意思说,你有当爸爸的样子吗?赶紧给我送回来!&rdo;谭卫国哈哈笑起来,&ldo;那不行,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证还没领呢,就六亲不认了,要真领了证,成了名正言顺的沈家人,您和我都等着喝西北风去吧!&rdo;谭爷爷气得要命,&ldo;嘿!你以为没了你,他们还领不成这个证了?&rdo;谭如意心里沉重,却还得打起精神安慰谭爷爷。谭爷爷说:&ldo;没事儿,咱们去补办一个!&rdo;然而谭如意那张户口簿上的业主是谭卫国,去户籍管理处打听过了才知道,即便要补办,也还得谭卫国出面,或者让他出具委托书。从户籍管理处出来,谭如意浑身无力,屈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头埋在臂间,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早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轻易。她这辈子,不管管遇到什么好事儿,最后总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小学的时候被选进班里的舞蹈队参加儿童节汇演,由于谭卫国舍不得出四十块钱的服装费,她不得不得不以家中有事为借口退出;中考的时候,本是考了一所更好的高中,也是因为谭卫国舍不得学费,没有去成;若不是她以死威胁,恐怕读大学也要被耽误了。现在也跟镇上的那些女孩子一样,早早的嫁了人,生两个泥猴般的孩子,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定了型。她想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谭卫国的,否则为什么他总要事事与她作对。二十多年来没过一天喜乐的日子,好不容易摆脱了泥沼,却又在最后一刻,被他一把拉回了地狱,谭如意捂着眼睛,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滴在跟前的水泥地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谭如意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沈自酌打来的。她咬紧嘴唇,犹豫了一瞬,伸手掐断了。沈自酌又拨过来。反复三次,谭如意再也狠不下心。沈自酌声音急促:&ldo;怎么不接电话……&rdo;谭如意一听见他的声音,&ldo;哇&rdo;一下哭出来,&ldo;沈先生……&rdo;沈自酌忙问:&ldo;发生什么事了?&rdo;谭如意抽抽搭搭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沈自酌那边沉默下去,过了片刻,沉声开口,&ldo;你等着我。&rdo;又十分懊恼,&ldo;早知道跟你一起回来。&rdo;电话挂断前,沈自酌安抚道:&ldo;没事,你先回去等我,别让爷爷担心。&rdo;挂了电话,谭如意将眼睛抹了一把,站起身抬起鞋尖将水泥地上洇开的泪水擦掉了。不想回去让谭爷爷见到这个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起身朝桥边走去。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桥底下的河里满是游泳嬉闹的孩子,笑声响彻云霄。谭如意漠然看着,只觉得那笑声离自己非常的远;下午的日头十分灼热,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出一丝暖意,尘世的一切,也仿佛离得非常远。站了一会儿,晒得头晕,谭如意在桥墩下寻了一处阴凉的石墩坐下,沉默坐着,直到日光西斜,夕阳将西边暗蓝的天空染透,泣血一般。嬉闹的孩子一个一个回家吃饭了,天色一寸一寸暗下去,河畔的民居渐次亮起了灯光。谭如意手机又响起来,沈自酌声音急促,&ldo;你在哪儿?&rdo;谭如意缓缓站起身,朝着桥那边看了一眼,哑声道:&ldo;我在桥上,马上回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