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佩瑜指一指正自己正在画的‐‐为了方便她坐在轮椅上作画,画板的支架都是特意调整过的,&ldo;这是23岁,我去爬雪山,在尼泊尔境内,遇到暴风雨,差一点遇险。&rdo;&ldo;您玩登山吗?&rdo;&ldo;也算不上,我喜欢的事情可多了,有一阵还想去当皮划艇选手。没跟知遇父亲结婚之前,我喜欢满世界跑。结婚以后就没那么自由了,生了知遇之后尤其,我不放心交给别人带,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等知遇去读书了,我又要帮忙照顾一些生意,直到今年五月生了病,才彻底闲下来,有自己的时间。&rdo;顾佩瑜笑说,&ldo;我都想当时结婚太早了,还应该多在外面玩一玩的,现在想出去,还得劳烦一干的人。有的地方,有人帮忙,也是彻底去不了了……&rdo;她将目光投向画布上,暗云密布,风雪肆虐的雪山。苏南沉默着。她觉得,方才在客厅里跟她聊什么读书工作的顾佩瑜,并不是真是的她,现在这个才是。没自觉地,一句喟叹脱口而出:&ldo;山里挺安静的……&rdo;一时静默,苏南一怔,意识到自己兴许是说错了话,急忙去看顾佩瑜。却见她盯着窗外,脸上还是带笑,目光瞧着却有些寂寥。‐‐她这样喜闹,又想要满世界去闯的性格,这个山里的别墅,把她困在这里的别墅,真的真的是,太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顾佩瑜才又出声,笑说:&ldo;知遇怕我一个人闲着无聊,常让教cha花的、教油画、教茶道的一些老师上来,都跟我年纪一样大,几个老太婆凑一块儿,能聊些什么?搞得跟搁一块儿等死一样……&rdo;苏南心里一咯噔,忙说:&ldo;阿姨……&rdo;顾佩瑜看向她。苏南在她面前蹲下,&ldo;我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十岁父亲去世。断了抚养费,我妈在工作之外,还得兼一份工……我跟姐姐都要读书,学费生活费,一样都少不了。有一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客厅里有人哭。起c黄一看,客厅里面没有开灯,我妈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地板上……我什么也不懂,看她哭,就过去抱着她‐‐那是第一次,她把我推开。后来,她告诉我,她上楼崴了脚,进门去拿拖鞋的时候,第一下没够着,就那一瞬间,情绪一下就崩溃了,瘫在地上哭的时候,是真切地恨过我跟我姐姐。&rdo;顾佩瑜安静听着。苏南伸手,握住顾佩瑜搁在膝盖上的手。这并不是一双cao劳的手,跟她妈妈粗粝,满是薄茧的手不一样,细腻白皙;然而也一样的干瘪,血管突出。一双,母亲的手。苏南低着头,&ldo;……我很无力,也很自责,妈妈在哭,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更什么都做不了‐‐然而她却能清清楚楚知道我每一次的不高兴是为了什么。那个瞬间,我也是真正地恨过自己无能为力。&rdo;苏南顿一顿,&ldo;后来,我就尽量什么都不让她cao心,尽己所能帮她分担负担‐‐我其实是害怕,那晚她对我的抗拒,我直到今天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怕她哪一天真的再不接纳我了,我应该怎么办……&rdo;安静片刻,顾佩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一声,&ldo;……好姑娘。&rdo;亲情是一种刺痛又温暖的牵连。有时候,比真正剜心刻骨的痛苦,更让人不知所措。&ldo;聊什么呢?&rdo;门口传来声音。苏南急忙站起来,&ldo;……陈老师。&rdo;陈知遇走进来,往画上看一眼,&ldo;您又进步了。&rdo;顾佩瑜笑一笑,&ldo;刚开始你还说呢,我这人没有画画的天赋。&rdo;&ldo;那是激将法,刺激您的。&rdo;&ldo;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幼稚,&rdo;顾佩瑜笑看他一眼,&ldo;汤应该好了,你去厨房问一问,能不能开饭了。苏南这么远过来,一定都饿坏了。&rdo;&ldo;好。&rdo;陈知遇一笑,瞥一眼苏南,走出画室。这一顿饭,吃得和意融融。顾佩瑜丝毫不给陈知遇留面子,把他小时候的糗事一股脑儿都倒出来,小到他大半夜从c黄上偷偷溜出去,跟另外几个捣蛋鬼去楼顶上偷偷喝酒;大到没拿驾照,偷了他爸的车,跟三四个玩伴一直开去了郊区,吓得他爸把他痛打一顿,零花钱扣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