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台北实在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某天她正在上音乐课,中途被校长叫到办公室,被告知父亲已经替她办了转学手续。紧接下来,几乎没过两天,一切准备妥当,她就被送上了飞往台北的航班。送机的那个年轻男人,她压根不认识,只知道长相普通,一脸严肃。而最可笑的是,晏刚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只是通过电话叮嘱了她一些事情,然后就让那个陌生的男人将她和她的行李送到了机场。承影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也唯有那一次,她感觉自己像只提线木偶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摆布了,而且摆布得很直接很彻底,短短几十个小时之内就跨越海峡,仿佛与之前的生活全然脱离,从此没了干系。到台北的第一周,她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折腾了几次。半夜发烧实在难受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在心里将父亲埋怨上千百遍。当然,这种事在她清醒的时候是绝对做不出来的。都说女孩子有恋父情结,承影也不例外。在她的的心目中,父亲就像山一般高大而可靠,同时又有点神秘。表面上,晏刚长期在一家外贸公司供职,但是在她面前却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工作内容。难得有闲暇,父女俩会坐下来交流,天南地北,想到什么就聊什么。晏刚将她当朋友对待,所以她思想独立得早,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隐约猜到晏刚在工作上似乎有难言之隐,于是硬生生克制住好奇,从来都不闻不问。直到很久之后,父亲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意外身亡,她才知道他竟然从事了二十多年的情报工作,也就是电影电视中所谓的&ldo;黑帮卧底&rdo;。中午十二点半,沈家准时开饭。沈凌前两日就和同学去了外地采风,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由于陈南他们今天也没过来,偌大的房子便显得有些冷清。其实这一整个上午,承影复习的效果并不好。中途频频走神,她将这归结于昨晚的噩梦连连以及睡眠不足。所以吃饭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胃口,心不在焉地吃了小半碗米饭,便打算回房间睡一会儿。倒是沈池,难得在家里吃一餐,此刻正慢条斯礼地品尝着阿姨做的一桌好菜,姿态悠闲到了极点。手机搁在一旁,其间震动了数次,他也只是拿视线瞥过去看一眼号码,完全没有理会的意图。他兴许是不想接电话,可也不知怎么的,承影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台北之行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她还记得她的样子,个子高挑、脸蛋漂亮,看得出来还十分年轻,大概连二十岁都不到吧?说话时语气有些嚣张,没什么礼貌,一看就是平时被人宠惯了,所以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可是,是谁在宠着她呢?沈池吗?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垂青,在很多人看来确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这个莫名其妙的猜想令她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刚才勉强咽下去的几口饭菜也变得更加多余起来了。她索性放下筷子,一时间却又没有离开座位。恰好沈池这时也抬起头来,仿佛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语气也是淡淡的:&ldo;你吃得太少了。&rdo;她没有应声,只是盯着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突然开口说:&ldo;我和台北的那个钱小菲见过面。&rdo;&ldo;我知道。&rdo;沈池只停顿了很短的一瞬便回答她,脸色平静地继续喝着鸡汤,似乎那一瞬间的停顿也只是为了回忆起这个名字罢了。反倒是她怔了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哂笑一声:&ldo;你早就知道?但你没提过。&rdo;&ldo;你不是也没说?&rdo;他终于也放了手中的筷箸,隔着餐桌望向她,&ldo;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件事。&rdo;确实是忘了吧,至少她一度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直到刚才,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那个女生当天穿的衣服款式。所谓遗忘,不过是自欺欺人。也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头有点疼,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来,却尽量维持着语调的平稳:&ldo;她直接把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但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rdo;接到钱小菲电话的那一刻,她是真的诧异。她早已不干涉沈池在外面的任何作为,很多时候,她甚至被自我催眠得仿佛从来没有结过婚一样,但是这一回却像是受到了莫大而又直接的羞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