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寒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带着潮湿的水汽只往骨头里钻,刮得人全身都疼。她醉眼朦胧,远远看过去,路边的灯火像是被放大的明珠,缀成一串一串,带着模糊的七彩光晕,正在缓缓流动。有人在旁边问:&ldo;小晏,你住哪儿?要不要送送你?&rdo;她摇了摇头,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又仿佛是胃里翻涌,强行压下那股难受的感觉,才开口说:&ldo;不用,我自己走回去。&rdo;&ldo;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rdo;同事很坚持,&ldo;或者,打个电话让你老公来接?&rdo;科里人人都知道她早就结婚了,却没有人见过她的另一半。她仍是摇头,态度比刚才更加坚决了:&ldo;没事,不用了。&rdo;可是话音刚落,便感觉有人走到近前。她只觉得昏沉沉的,看东西有些吃力,动作慢半拍地转过头去,还没等她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左手就被牢牢握住了。清冽的男声穿过寒风,钻进她的耳朵里,却似乎是在对着其他同事说话:&ldo;……我是来接她回家的,多谢各位的照应。&rdo;他的手指有点凉,又或许是她身上太热了,酒精加快了血液窜行的速度,让她浑身发烫,仿佛心脏都快负荷不了,正一下一下猛烈撞击着胸腔。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全身的器官都变得迟钝,就连思维也迟钝了。但她心里清楚,身旁的这个人是沈池。她懒得挣扎,就这样整只手贴在他的掌心上,任由他带着自己步履不稳地坐进车里去。其实她并没有真的喝醉,只是稍微过量了些,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里。车厢里开着暖气,混合着真皮内饰的特殊气味,加重了胃里的不适感。她微微合上眼睛,伸出手去胡乱摸索着电动开关。&ldo;你在找什么?&rdo;沈池的声音从左侧传过来。其实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一只手仍被他握在掌心里。她不舒服,连声音都显得很轻微:&ldo;……我喘不过气。&rdo;两秒钟之后,后座的车窗降下少许。冷空气倏地灌进来,她像窒息已久的人重获氧气一般,本能地朝窗边凑近了一些,闭着眼睛贪婪地呼吸。车子已经悄无声息地驶上主干道。马路两侧灯火璀璨,远远近近的光点扑闪在她的脸上,幻出一片交错暧昧的光影。她此刻像极了慵懒的小动物,仿佛刚出生,半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面色泛着极浅的粉红,明艳的嘴唇微微张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一动不动,大约是睡着了。沈池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升上车窗。可是她很快就察觉了,皱着眉头抗议:&ldo;……能不能给我一点新鲜空气?&rdo;他觉得好笑,唇角微扬,&ldo;你这样会感冒的。&rdo;她仍旧不肯睁开眼睛,只嘟囔一声:&ldo;我不管。&rdo;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他到底还是听清了。下一刻,他轻笑了声。自从重逢以来,这恐怕是她唯一一次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在他面前表露出这幅撒娇甚至有些无赖的样子来。这样子的晏承影,哪怕是在过去,也是很少见的。他倾身过去将羊绒围巾从她脖子上取下来,问:&ldo;这样会不会好一点?&rdo;其实她酒意上涌,车里又是这样的舒适平稳,真的就快要睡着了,所以只是懒懒地点点头,就连声音都吝啬发出来。在迷迷糊糊中,她怀疑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不然为什么沈池语气听起来竟会这样的低沉缓和,甚至……带着她从来没见识过的温柔。她睡了一路,又或许只有一小会儿,车子停下之后被人半扶半抱着走出来,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公寓楼下。&ldo;谢谢。&rdo;她本想自己上楼,结果沈池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穿过玻璃大门直接进了电梯。还是一样专横霸道,她跌跌撞撞地跟上去,更加相信车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进了屋,他说:&ldo;先去洗个澡。&rdo;&ldo;不想动。&rdo;她趴在沙发扶手上,&ldo;你不用管我。&rdo;结果客厅里果真安静了片刻,她还以为他走了,可是下一秒就有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ldo;起来把这个喝掉。&rdo;是蜂蜜水,她很诧异,他居然对这里的物品摆设了若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