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她,似乎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可却又仿佛是在看着另一个人,想着自己的心事。自从有接触以来,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心中正自微微一动,结果韩睿已然开口道:&ldo;没事。&rdo;果然是没事,因为就连声音都一如往常的清冷平静。她不想耽误他太多的时间,所以又待了一会儿之后便预备打道回府。结果半途中再次经过那座小教堂,她突然要求说:&ldo;可不可以停一下?&rdo;她下了车走进去。暮色四合,又处在郊外,周围的景致早已经陷入一片昏暗模糊之中,丛生的树木枝丫伸出奇怪的角度,颇有些幽暗诡异的感觉。倒是教堂里还有灯光,晕黄而温暖,一圈一圈投映在斑斓的玻璃上,仿佛隔出另一个光明的世界。因为是挑高的建筑设计,条形座椅也摆得疏落,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似有回响。不紧不慢地跟在方晨的身后,韩睿其实并不好奇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只是惊诧于自己的配合。他很少这样无条件地配合某人做事,她叫他停车的时候,甚至连理由都没有交待一句。而他偏偏很自然地踩了刹车,并且跟了进来。她今天穿了套黑色的衣裤,头发垂顺地披散开来,从后面看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在长而空阔的走道上,益发显得整个人纤细柔弱。然而他很清楚这只不过是错觉而已。恰恰相反,她应当是他见过的最冷静坚强的女人,仿佛从不畏惧任何东西。而且方才那一瞬,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竟然能勾起他曾经以为已经无比遥远的回忆。他几乎不想否认,自己对她的兴趣正变得越来越浓厚。就像偶然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每多接近一步,便会多一分出其不意的新鲜感,这在他过去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方晨最后在受难耶稣的像前停了下来。她微微仰起头,望着那个巨大的十字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是表情太过安静,竟显得十分虔诚。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韩睿站在她的身旁,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线从她的侧脸上滑过,然后便听见他问:&ldo;你信基督?&rdo;&ldo;不信。&rdo;她仍旧维持着那个看似虔诚的姿势一动不动,连目光都不曾偏移一下,只是反问:&ldo;你呢?&rdo;&ldo;虽然是在国外长大,但我是无神论者。&rdo;这是韩睿第一次主动提起他自己的事,她听了之后稍稍静默了两秒钟,然后终于转过头来:&ldo;哪个国家?是不是意大利?&rdo;她笑了一下,唇角轻轻扬起来,像是在猜有趣的谜题:&ldo;那边的黑手党比较有名。&rdo;&ldo;不是,美国。&rdo;对方的话音落下,她便突然不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结果韩睿却在下一刻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打量了她一下,径直问:&ldo;怎么了?&rdo;其实或许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她无意中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谁知道他竟然能够这样敏锐,一眼看穿。她却只是摇头否认:&ldo;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的口语一定十分流利。&rdo;这是个有些拙劣可笑的借口,可是不知为什么,韩睿并没有拆穿她。他无声地再度看了她一眼,提议说:&ldo;要不要回去?&rdo;&ldo;好。&rdo;她跟在他身后,稍微错开两三步的距离。她发现自己根本摸不清这个男人的心思,有时候分明强势迫人,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有任何一点的欺瞒和狡辩,可是有时候却又仿佛绅士十足,他能敏锐地洞察到旁人的内心,却偏偏不点破。和这样的人相处,每分每秒都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刺激。当然,还有危险。她不愿去想最终会出现怎样的局面,只知道,心中某个一直存在着的执念使得自己没办法再让一切从头来过,或者重新选择了。那天之后,两人的接触正式多了起来。方晨并不想过度反抗韩睿,因为她知道他似乎很乐于见到她反抗的样子,而且越是那样,他就对她越感兴趣。于是,有时候下了班便会被带出去吃饭,或者稍带点不情愿的和韩睿一道出席某些公开场合,又或者有时被公然领进夜总会和酒吧里。两个人同进同出的次数多了,于是引得韩睿的一帮手下纷纷对她行注目礼。她根本不曾想过要这么高调。虽然关系渐好,但有一回恰好碰上心情不佳,坐在车里便还是忍不住暗讽道:&ldo;想不到你的交际应酬比某些大企业家还要多。难道那些地方都非要带着个女人一道去吗?&rdo;因为她发现,前两天在替一位同事庆生的时候,她走在酒店的大厅里,就有两个迎面而来的男人多看了她几眼,面色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