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白天交通拥堵为患的c城此时路况堪称良好,出租车飞速行驶在江滨大道上。江水黑沉沉的,蜿蜒向前,看不见头尾。虽说早已进入休渔期,但远处对岸仍有两三艘小船泊靠,星星点点的光隔着宽阔的江面传过来,朦胧静切。上车时,良辰听见凌亦风报给司机目的地。毫无异议地坐了五六分钟之后,她突然开始奇怪,要了断,为什么偏要去他家?如今的凌亦风,早已不是大学时代那个含着明朗笑意故意说鬼故事吓她的人了,也不会再在电话里低着声音说&ldo;良辰,我想你&rdo;,现在,他会冷着眉眼,轻而易举说出伤人的话,却又在下一秒,仿佛无尽温柔地吻她。想到这些,良辰不免有些犹豫,此时眼前的男人太过变化无常,对于他的心理和举动,她全然无法掌握。路程过半,她终于改了主意:&ldo;我要下车。&rdo;凌亦风一手支在车窗边沿,转过头来看她:&ldo;怎么了?&rdo;&ldo;今天太晚了,事情改天再谈也不迟。就在这里停车,我不去你家。&rdo;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瞟过来,车速一下子放慢许多,似乎准备随时停下来。凌亦风支着额角,沉默了半晌,目光犀利地在良辰脸上扫了个来回,突然似笑非笑:&ldo;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把你吃了不成?&rdo;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语气暧昧至极,良辰敏锐地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师傅含笑的眼睛,不由得闭眼咬咬牙。恐怕,是被当成斗气的情侣了。只听旁边那人又换了副腔调,一本正经地说:&ldo;师傅,您可以再开快一点,我们赶着回家。&rdo;&ldo;好的好的。&rdo;司机连声应着,一脚油门踩下去。在这个寒冷的午夜,凌亦风的家,灯火通明。走上台阶时,良辰突然停了脚步。&ldo;程今下午来找过我。&rdo;现在,她是否就在这扇门的背后?凌亦风皱了皱眉,&ldo;她都说了些什么?&rdo;&ldo;没有。&rdo;良辰摇头,继尔露出讥讽的笑意:&ldo;她真正要找的人是你。只不过,还以为是我把你藏了起来。&rdo;良辰可以想出好几种凌亦风听见这话之后的反应,却独独没有料到,她的话音刚落,他便轻笑出声。&ldo;这有什么好笑的?&rdo;这回换成她皱眉,&ldo;你在玩什么失踪游戏?我看她的样子倒挺急的。&rdo;&ldo;没关系,我知道她为什么找我。&rdo;凌亦风显得蛮不在乎,眉眼间的笑意却不曾有稍稍收敛。看来,不只是他一个人认为他们之间应该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纵使分手这么多年,她和他,在旁人眼里仍旧难脱干系。而他,很喜欢这一认知。完全搞不懂状况。良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方才还在暗自觉得凌亦风变化颇大、当年明朗单纯的时光一去不复,此时此刻,他却又笑得像个孩子一般,笑容真实而舒展。像这样纯粹的开心,有多久没见过了?&ldo;不要发呆了。&rdo;凌亦风伸出手,轻轻托住她纤巧的手腕,&ldo;进屋吧。&rdo;黑漆漆的夜空,清寒的空气,悬着挂帘的窗户内透出温暖明亮的光。那个握着她手的男人,修长挺拔,星眉朗目,那一抹笑容真切得近似温柔的幻觉,良辰一时恍了神,任由徘徊于掌心的那份温度牵引着,推开紧闭的门扉。直到,大门背后的面孔,一点一点显露出来。19那些混合着惊讶、探寻、冷漠和厌恶的目光,在良辰踏进门的那一刻,纷纷投了过来,锐利得几乎能将人射穿。原来,隐在这扇门背后的,并不仅仅是程今一个人。饶是良辰自认为平时已足够沉稳镇定,但在看见长沙发上的一男一女后,眉头仍旧不由得动了动。看着那张和凌亦风极为相似的面孔,她没办法做到完全不动声色。程今首先从沙发边跳了起来,冷冷地看了良辰一眼,仿佛有无限指责。良辰自然清楚其中含义,此时与凌亦风一同出现,立刻使得自己下午那番说辞失去百分之九十九的可信度。可是她不在乎。程今相不相信她的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全部心思,统统放在眼前这对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女身上。说是中年男女,或许不算太恰当。因为以凌亦风的年龄推算,他们如今至少也有五十多岁,但也许是保养得当,外表看来十分年轻,比实际年龄小上很多。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