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追究到底,没什么可惩处的;若是这回放过他们,说不定他们还会感激涕零。
裴宣与柳岸自从殿试之后,便待在家中无所事事。
如今皇帝让他二人官任大理寺,负责主审敬王谋逆一案,两个人干劲十足,压着犯人就走了。
祝青臣悄悄打了个哈欠。
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熬得起夜,他不行,他要回去睡觉了。
他把佩剑还给皇帝,准备与其他朝臣一同退走。
皇帝却道:“如今城中还乱着,恐怕有敬王乱党流窜在外,你近来与朕走得近,暂且留在宫中,待事情平息了,再搬出去。”
“是。”祝青臣点点头,“臣送几位老臣出去。”
皇帝把剑抛给他:“剑也带上,特许你带剑行走宫中。”
“多谢陛下。”祝青臣抱着长剑,和几位老学官一同退走。
离开养居殿,祝青臣挽住老学官们的手,走在宫道上。
两边宫灯明亮。
祝青臣眼睛弯弯,笑着说:“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很着急地喊我,‘小祝?小祝你在哪里?小祝你是不是死啦?’是哪位老学官在担心我呀?”
几个老学官都有些害臊,摆摆手,别过头去。
“不是我,不是我,大概是老高,老高还哭了。”
“狗屁,哪里是我?我一向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喜怒不形于色。”
“我们几个来找你,说要进宫探探消息的时候,你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难得碰到小祝这么合心意的忘年交,他要是死了,你找谁一起上香。你就说你是不是哭了吧?”
祝青臣露出欣喜的表情:“真的吗?”
高老学官还嘴硬:“放屁,我那是被风迷了眼睛。”
其他学官笑着道:“当然是真的。”
祝青臣很高兴:“再来点,再来点!”
让我听听我在大家心里有多重要!
“老徐一听说你要死了,马上去找他以前的学生。”
祝青臣问:“徐老学官的学生是朝中大臣吗?”
“不是,不过他是道士,会炼起死还魂丹,老徐想等敬王把你杀死了,再把你的尸首偷出来救活。”
“……”
有没有可能,人被杀,就会死呢?
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不过心意很好,祝青臣心领了。
他在宫里侍疾,不能泄露消息,所有人都以为皇帝病了,要倒台了。
如此危急时刻,他们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冒险进宫来救他,祝青臣很感激。
祝青臣亲亲热热地挽着他们的手:“那其他大人呢?他们也担心我嘛?我的人缘竟然这么好!”
老学官淡淡道:“想太多,人家又不认得你。”
祝青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敬王平素只爱游猎,与陛下并无二致,若是任由他搅弄风云,岂能安稳?”老学官压低声音,“虽说陛下不靠谱,但是敬王更不靠谱。”
“虽说陛下沉溺歌舞,但是朝臣进言都会听,敬王嘛……”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
第一好的皇帝是明君,第二好的皇帝是听话的皇帝。
最差的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皇帝。
敬王正好属于最差的那一档,没人想保他上位。
祝青臣偷笑。
老学官继续道:“况且,殿试前夜,他将裴宣扣在府里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祝青臣抬起头:“你们怎么知道的?”
“裴宣那孩子自己跟我们说的。”
祝青臣震惊:“他……他自己跟你们说的?!”
“当时朝臣还有所犹豫,他出来说,敬王并非明君,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了。这样严重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拿出来开玩笑。”
“他还说,今日若是不阻止敬王篡位,明日被敬王打得鼻青脸肿的,就是在座诸位大人。后日被敬王召进宫中欺凌的,便是诸位大臣的子女。”
“他说了这番话,那些朝臣才肯进宫来死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