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目光灼灼,“神医邱立科便住在长阳长兴坊乌恒巷中,我要你七日之内带他来冀州。”
江泊野常年混迹江湖,足迹遍布天下,路上曾提到冀州他早些年来过,甚至还在冀州住过一段时间,对此处的地形也极为熟悉。
他武功较之黑金卫中武功最高的开阳略胜一筹,又擅长改头换面隐匿行踪,加之开阳若有异动,恐德妃和关家那边会收到消息,届时邱立科便不好带出城了。
“好,”江泊野深深看沈昭一眼,“这里便交给你了。”
他见识过沈昭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一招一式皆是杀招,绝非“沈离表妹”这样的闺女子所能习得。
她能将薛容鹤这等城府心智瞒得天衣无缝,可见计谋也远非常人可比。
她留在这里,比他管用得多。
“放心。”
沈昭话音未落,江泊野便转身出了门,直奔马棚,“七日之内,我必将人带来!”
薛清月抹了把眼泪,起身行至沈昭面前,眼神坚定,“昭昭,我能做点什么?”
“有个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沈昭抬手为她理了理混乱的鬓,柔声道,“如今府衙中人人自危,王爷有咱们带来的大夫和小厮婢子看顾,但咱们的日常餐食却无人打理,交给你好不好?”
薛容鹤一愣,眉头微蹩,正要说她想照顾七哥,却突然瞥见沈昭面纱之下的伤口渗出一道血迹。
她抿了抿唇,点头应下,拍着胸脯笑道,“好,昭昭放心,我一定把大家喂得白白胖胖!”
未待沈昭说话,她便急忙道,“我这便去城外军营拿些粮食,再找几个会做饭的来。”
说罢,抬步便走,转身的一瞬,眼眶再也盛不住泪珠,她快步离开,出门后才敢抬手抹了把眼泪。
她明白沈昭在想什么。
七哥沾染时疫,如今无药可医,照顾他是件极为危险之事,沈昭是想保护她。
她本想争取一下,可当她看到沈昭面颊与身上的细微伤痕时,却不忍再惹她烦恼。
她如今能做的,便是乖乖听话。
沈昭看了眼地上“水滴”,叹了口气,转身问开阳,“可查清王爷如何染上的疫病?”
虽能肯定这其中必然是薛盈川做的手脚,但薛容鹤除了去城外军营,便都在府衙中待着。
他们到冀州不过短短两日,吃穿用度都差不多,平日见到的除府衙中人外,便是士兵们,但众人皆无事,唯有薛容鹤了病。
沈昭眯了眯眼,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所住屋子不同。
“在王爷所住屋内,现褥子中缝进了一块破布,”开阳双拳紧握,恨恨道,“那破布形似衣物残片,应是死于疫病之人的物品。”
薛容鹤自长阳出前便传令下去,若他出事,黑金卫的主子便是沈昭。
开阳一向对薛容鹤忠心耿耿,又是个实心眼儿,此刻自然以沈昭为主子,知无不言。
她闻言嗤笑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被褥里缝脏东西那是后宅争斗的手段,小孩子刚出生时身体弱,对病气毫无抵抗力,有人想出将患病之人的随身衣物缝进被中,送给婴儿使用。
寻常人根本不会在意被褥,只会以为是婴儿体弱,撑不过病夭折罢了,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害死。
薛盈川一个大男人,绝不会这般阴私法子,想必是德妃或关家内宅妇人所教。
为了除掉薛容鹤,真是不择手段。
万一疫病在府衙传开,那整个冀州城沦陷便只是时日问题,为达私利,弃全城百姓于不顾,简直是丧心病狂!
沈昭替薛容鹤掖了掖被子,召来伺候的小厮叮嘱几句,又让开阳喊了名黑金卫在屋内守着,这才随他出了门。
“薛盈川人在何处?”
开阳带着绕至府衙后方,极为偏僻之处有一废弃的柴房,整座屋子外部被爬山虎一类的壁藤遮得严严实实。
四周杂草丛生,此处又位于一座巨大的假山之后,平日里根本无人来此,真是个逼问的好地方。
沈昭不难猜到开阳为何言听计从,但没料到薛容鹤竟愿将黑金卫交到她手上,是害怕他出了事,她此后孤弱无依吗?
柴房的门突然推开,一线光亮照入屋内,引得薛盈川微微抬眸,还未待他看清来人,门被合上,屋内再次陷入黑暗,只有几盏昏暗的烛火跳动。
沈昭垂眸看向薛盈川,他双手被两根粗壮绳结分别吊起,一动便会撕扯肩胛处箭伤,膝盖骨被她两箭射得粉碎,如今跪都跪不住,两条腿绵软摊开,蓬头垢面、废人一般。
她蹲下身子,面容隐在憧憧烛火间,辨不分明,“疫病可有缓解之药?”
薛盈川哼笑一声,抬起混杂着血液和泥土的脸,伸长脖子凑近她,眼含嘲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他也别想活!”
说罢,他癫狂大笑,伤口撕扯间又流出血来,活像个疯子。
仗着薛容鹤的命握在他的手里,便以为她不敢拿他怎么样,亦或是他也不知如何治好疫病,如今猖狂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既然如此,试一试便知。
沈昭静静地盯他片刻,突然起身,垫着帕子接过开阳手中一块破布,随即上前狠狠捏住薛盈川脸颊,猛地塞了进去。
她的神情再平淡不过,却依旧难掩眸中杀气四溢,“何须亲手杀你?你身负冀州救灾一事,理应与百姓同甘共苦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