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随她一同从蒙古来的侍女苏察轻轻唤道:“皇上近日盛宠的嫣贵嫔求见。”
娜木钟敲木鱼的手一滞,淡漠地问:“皇帝的妃子,到我这个老家伙这里做什么?”
苏察犹犹豫豫地说:“听嫣主子说,似乎是和襄亲王有关……”
娜木钟闻言一愣,提到死去的儿子,她的眼中立刻便蒙上一层雾气。只见她缓缓把木鱼放置一边,叹了口气道:“既然有关博果儿,就叫她进来吧。”
然若随苏察入了点,中规中矩地福身道:“臣妾佟佳氏见过太妃娘娘,贵太妃吉祥。”
娜木钟点了点头,面色平淡地说:“嫣贵嫔请起,坐吧。”
“谢娘娘。”然若魅惑一笑,便依言坐在贵太妃斜下首,“嫣然是个说话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不瞒太妃,嫣然此行就是来帮太妃一个忙,而太妃也只需要还嫣然一个小小的顺水人情罢了。”
娜木钟毕竟是在后宫沉浮了大半辈子的人了,闻言并不惊讶也不生气,反倒对然若的勇敢有了几分钦佩之意,“贵嫔请说吧。”
然若顿了顿,声音清朗:“贵太妃是襄亲王的亲额娘,想必也能猜到襄亲王的死不是自杀那么简单吧?”
提到死去的儿子,娜木钟怔了怔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哀家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当今的皇贵妃贪图上位想要进宫,博果儿怎会……突然就自杀了。”
然若耐心地等着面前的贵太妃平复了些情绪,才继续开口道:“那太妃为何不寻机会报仇呢?”
娜木钟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证据,更何况她是皇帝的宠妃。当初哀家哭着喊着去找太后,太后虽然给哀家几分面子,但最后还不是被皇上压下了。”
然若闻言冷冷一笑道:“不过现在,娘娘报仇的机会来了。”
娜木钟眼前一亮,虽然礼佛已久,但是她心中的仇恨之火还是没有熄灭。“贵嫔请讲。”
“当今的皇贵妃为何有第一才女的名号,太妃想必有所耳闻吧?”
“嗯,听说她当年以一幅水牛图才震京城,皇上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她,可是她那时候已经和我家博果儿定亲了。”
然若一脸充满玩味的笑意,自信地说:“其实那幅水牛图,是嫣然所作。以她欺骗皇上多年的行径,嫣然有把握让她在皇上面前完全失宠。如今她阿玛和四阿哥也都不在了,她更是没了靠山。”
娜木钟多少有些惊讶,不过不多久就恢复了平静,毕竟是经历过后宫起起浮浮的人了。“嫣贵嫔所指的帮忙就是帮本宫报仇?那么要本宫卖的人情是……”
“请太后出关。这件事一定要闹到太后那里,让太后赐死皇贵妃!虽然臣妾有把握让宛湄失宠,但是当今皇上是个顾及旧情的人,难免……”
娜木钟尚有疑问:“那么证据呢?单凭你我一面之词?”
然若吐出一口气,“不忍”地说:“其实襄亲王并不是自杀,是皇贵妃制造出了自杀的假象。”
娜木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捏紧了保养得宜的粉拳泪珠儿再次控制不住的滴落。“可怜的博果儿……”
“太妃应该有所耳闻,大约一年前皇贵妃的亲妹妹贞妃娘娘曾在醉酒时向皇上透露襄亲王乃皇贵妃所杀,而当时皇上盛宠皇贵妃,只是囚禁了她三天就将这件事不了了之了。而现在嫣然已经暗中联系好了贞妃,她愿意当面指证皇贵妃,加上宛湄心腹的证词,还有娘娘您的哭诉……想必除皇贵妃之日就不远了。”
34
34、除
清晨定省,坤宁宫内,大小妃嫔集聚一堂。
请安过后,依旧是妃子们的闲聊时间。莲贵嫔敏真眼尖地“发现”,贞莹一直在微微颤抖着,便开口关切地问道:“贞妃娘娘可是不舒服?”
敏真的音量不小,问的又是个高位妃子,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在了贞莹身上。贞莹闻言突然浑身一震,浑浑噩噩地说:“我……我没事。”
芯雅与贞莹向来不和,见状便冷冷地挑眉道:“呦,贞妃这是怎么了,竟然连自称都说错了,入宫这么多年宫规还记不清楚?”
贞莹一脸无奈地起身,“贵妃娘娘恕罪,臣妾昨日未能安眠,因此心绪有些慌乱。”
陈贵人冷不丁插进来一句:“听奴才们说,贞妃娘娘昨日似乎做了噩梦,被鬼缠了身哦。”
皇后虽然软弱,但听陈贵人在坤宁宫大殿内说话如此放肆,还是出言训斥:“胡言乱语,紫禁城里哪来的鬼!”
陈贵人慌忙跪下,把头低得很低,仿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孩童,“皇后娘娘息怒,玉珊知错了。”
经了这么一段不大愉快地插曲,皇后也有些倦了,便皱着线条平庸的眉摆手道:“罢了罢了,都起来吧。”
这晚在然若的劝说下,福临召了贞莹侍寝,但是白天依旧是然若在御书房伴驾。
见福临批阅完奏折靠在龙椅上,然若便贴心地上前为福临按摩,看似不经意地说:“臣妾见皇贵妃的病情有所起色,皇上不去看看娘娘吗?”
福临脱口而出:“看她?”语气之间尽是冷漠,然若由此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福临知道了水牛图是她所作,而宛湄不过是在骗她之后,假装宠爱宛湄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其实就是在害她,亲手将她推向一个巨大的漩涡。
然若失神之间不知不觉已经停下了手中动作,福临顺势便握住了然若的手,将她一把拉到怀里,然若便半坐在福临的大腿上。饶是两人有过无数次亲密,然若仍是不由得心中一暖,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美丽的侧脸略带不安地磨蹭了蹭福临的前胸,像一只寻找避风港的小猫。其实福临是更喜欢此时的然若的,或者说从本质上来说他喜欢的便是温婉可人又富有才气的女子。然若美虽美矣,但太过出尘,常给人以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的感觉。但还好然若并不是冷冰冰的一块石头,受过多年“后宫教育”的她自然明白,冷若谪仙固然可以一时吊起男人强烈的兴趣,但时候久了也不过是给人惺惺作态的感觉。柔可如流水,清扬婉兮;刚可如磐石,坚定不移,这才是她处事的准则。
然若察觉到身后的福临已经有些动情,便别过头去轻声道:“天色不早了,臣妾也该回宫了。”天其实还未黑,只是一会儿贞莹就要被抬进来了,然若自然不好继续停留,坏了正事就不好了。
福临自然也知道不久后贞莹便会来,于是略带无奈地点了点头,目送然若娉婷离去。
“贞儿,朕来了。”福临嘴角虽挂着淡淡的笑意,神色之中是毫不掩饰的疲倦。福临伸手掀开一撩大红撒金的软帘儿,却见贞莹已然入梦,柳眉紧皱,嘴中念念有词,原来是睡着了。福临靠近她想要听听她在念叨什么,谁知贞莹突然大叫一声喊道:“襄亲王饶命!是湄姐姐杀了你不是我!贞莹只是害怕姐姐不敢告诉别人,你不要来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