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昱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却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劝退自己以保全自己。他嗤笑一声,劝退自己?倒还不如说是引诱自己,推着自己深入这人所说的风雨欲来之中。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只是对你虚晃一枪呢?你都尚且找不到季冬愿,他凭什么能找到?”
罗晏站在阳光之下,警徽被藏于一片白光之中。他静静听着季君昱讲着这个刚刚生不久的故事,在那个闷热潮湿的环境下,有些骇人听闻的故事。
可罗晏并不像他这般不冷静,罗晏像是一个观众席上的看客,眼看季君昱十年奔波,眼看他画地为牢,眼看他噩梦萦绕。罗晏数次向他伸出了手,可他只是笑着摇头,心甘情愿把自己困在那个名叫冬愿的噩梦中。
那季君昱找不到的人,又怎么会落在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手里呢?
他看着季君昱缓缓蹲下身子,顶居然已经生出了些许白。
不过一小会,季君昱的身旁已经散落一堆烟头,零零碎碎倒在他的脚边。断裂的烟灰有些许落在了他的鞋面的上,在黑色的皮鞋上很是显眼,带了些狼狈的意味。
“可是罗哥,除了你和四季,没人知道冬愿是什么样子的。”季君昱的声音不大,几句软的很,带上了些鼻音。
罗晏抢过他指尖夹的烟,那烟已经燃了一半,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灰烬之中闪烁。“别抽了,现在季冬愿没准已经被卷到了这案子里了,‘他’的目的也并不纯良,我帮你查,帮你把冬愿完完整整交给你。”
“你去好好查这件案子就成,我弟弟的事,我自己能行,就是来找你牢骚。”季君昱站了起来,拍了拍落在地上的衣角。
忽然,他蹭了下自己的嘴唇,语气又有些不正经,“只是‘他’估计还是个好男色的变态,到时候我别还没成叛徒,先失了我这冰清玉洁的身子了。”
罗晏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听见这话一愣,表情像是被喂了一只活苍蝇,复杂难言。他骂了季君昱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季君昱还立在那明暗交界处,静静看着地上那半支烟,光影在他脸上跃动着,柔和了坚毅的面部线条。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塑料袋子,蹲在地上去捡那些被踩扁的烟蒂。手指尖粘上了地上的灰,他便轻轻拍了拍手,接着去捡远处那些。
除了身边亲近些的人,没人知道他曾有过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更不会有谁知道弟弟的名字,弟弟左腿有残疾。而且连罗晏和许四季都不知道,他的弟弟究竟是如何走丢的。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纸片,那纸片上画着一串精致的糖葫芦,闪着亮晶晶的光。他的手轻轻覆在上面,心脏处的震荡顺着手臂,到达了他牵挂的彼岸。
那纸片是醒来之后便在口袋里现的,是“他”留下的。
十五年前的越城,在一个春风刚刚到达的时候,他牵着弟弟的手去买糖葫芦,那糖葫芦甜的很,是攒了许久的钱才敢去买的。
付钱的时候他松开了弟弟的手,回头的那一瞬间,弟弟的身影消失在了集市的熙攘人流中。
糖葫芦被他丢在了地上,可弟弟最终也只是留在了他的心里。
如果不是季冬愿的亲口所说,‘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一切。
还是有怨的吧,季君昱心想着,可他还活着就好,就像这么多年了自己始终相信他会活着。这就已经够了。
季君昱将那个装着烟头的塑料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中,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忍不住扶住了墙。
他起身的动作太大,怕是又牵扯到了伤口。血万一沾染到了羊毛衫上,将羊毛衫的染上了红,并不容易清除。
血,染红。
黄色土地泛起红色的斑驳痕迹,湿润的土地掩藏着什么秘密。既然这不惊悚剧中的情节,神佛也不必亲自下凡将这块土地渡上一层圣光€€€€那应该直接把这块地变成金的,绝对要比红色土地更让朝圣者疯狂。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着牙冲出去找罗晏。胳膊甩着撞到了安全出口的门,出一声闷响。
“你去找人把乌昭寺后山那片土地给挖了,我怀疑这些人的尸体在那里面藏着。”季君昱冲着罗晏就是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罗晏也只是愣了一下,马上交代旁边的人去做,这才让季君昱坐下慢慢说。
“乌昭寺后山有块土地变红了,除了埋得浅而出血量过大,我想不出别的理由。凶手估计觉得佛门圣地,没人敢去动土。”
季君昱捂着伤口的手慢慢松开,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滴下,绽开一朵朵血色的花。这些血渗透进了土地里,会将黄土地染红吗?他有些懊恼刚才的冲动行径,开始去思考要有多大的血量,才能将那么大一块地染成大块斑驳的猩红。
“凶手可以把他们从阜山半山腰的悬崖丢下,不露一点痕迹。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费力挖开那么大一块地,不惜在往来的僧人游客中动手。”罗晏沉吟,他相信季君昱的知觉,却觉得这次他的知觉来得太没有头绪了些。
季君昱悄悄将指尖的血抹在深色衣服上,捏起了衣角,一点一点把指缝中间的猩红擦去,然后稳了稳气息,像是没事人一样,讲出自己脑子里恍然的灵光一现。
“没准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躲避警察的调查。”
之前听老头儿说这事,就觉得不对劲,当时没往这个方向想,现在想来这个做法和把头颅按在模特身上,简直异曲同工。都是要把事情这么光明正大地、甚至有些招摇地摆出来,让他们第一时间能够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