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逐渐朝着诊所的内部深入,痕检科的人还在外面一寸一寸搜索着。杯子之类的生活用品很多,看起来也并没有经过仔细清理,他们有着很大的信心在这上面搜寻到想要的指纹,便匆匆开动,仔细在上面搜寻着。
季君昱掀开门帘,是一间输液室,里面摆了四五张移动床位,角落处堆了很多输液支架,看起来十分简陋。这已经是最深处的一个屋子了,这个黑诊所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内部布局又十分紧凑,在这个逼仄的空间中,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这里根本没有可以做手术的地方。”罗晏带着手套,掀开了移动床位上的被子,里面居然还算干净。
季君昱点点头,环视四周,说道:“凶手应该只是想要那份名单,挑中了里面的三个女孩。这三个女孩的确是最容易下手的,一个是大一的新生,唯一的亲人在乡下,失踪了那么久都没人能报案;一个是有出门散步习惯的孕妇,最近又陷在感情问题上,家人以为她只是出去散心了;另外一个……柳晓喻好像是一个非典型人物。”
柳晓喻的情况其实和两人并不相同,她生活在城乡结合部那种热闹的地方,与周围邻居关系又都密切,并不是一个好下手的最佳区域,一旦有动静就容易被熟人撞见。她平时出行家人又都会陪同,入赘的老公与她十分恩爱,连平常的一些小吵小闹都是没有的。甚至在警方询问家属,为什么她会忽然选择打胎的时候,哭得昏天黑地的家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学历不高,日子也过得清苦,但是柳家父母一直觉得自家女儿是个乐观的姑娘,又喜欢小孩子,刚怀孕那会儿晚上睡觉都能乐醒,从来都没露出过想要打胎这一意愿。
季君昱看着挂钩上空空的点滴瓶子,忽然就想起了那天过来领尸体的家属。那是柳晓喻的老公,个子很高,皮肤比自己还要黑上一点,脸色却一片惨白,眼眶肿起,嘴唇看不见一点血色。他从看着被白布笼罩的那个人形开始,眼泪就大滴大滴往下砸。
颤抖的手一点点掀开白布的角,他在看见柳晓喻早已经不成了人样的脸的时候,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然后直直瘫软在了地上。平时在工地干活的壮汉,如今跪在地上像是一团泥巴,声声哭喊传遍了殡仪馆。
季君昱的“节哀”像是堵在了嗓子眼,手几度抬起,最终还是没能扶起这人。
男人摇着头,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听出来,一句句都在重复着:“这不是我媳妇,我媳妇没死。”
后来好像又成了,“我没能保护好你,我真想陪你一起死。”
他想不清楚柳晓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名单之中,耳边回荡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哭泣,答案好像被藏在了浓雾之中,被沙子裹挟着,被灰尘掩盖着。
“老大,副队,在这里总共找到了不下二十枚的指纹,出现最多的是三个人的指纹,分别在这几个杯子上、碗上和笔杆上,我们怀疑这是店内员工的指纹,具体情况还要回去比对之后才能得出。”
罗晏看着这人头上细密的汗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辛苦了。”
可惜最终的比对结果并不太如人愿,现场相对完整的指纹总共有二十二枚,其中最常出现的三枚分别对应上了程冬诊所中的三名员工,一个记名单的人,还有两个季君昱没见过面的“大夫”。
这三个人一个曾经因为交通事故致人死亡被判了两年,另外两个因为售卖假药也进过局子,都留下了指纹,比对起来十分容易。
其他的十九枚指纹在不懈的寻找对比之下,也都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主人€€€€大多是周围的住户,有些头疼脑热过来看病的,也找到了一枚完整的属于林雪的指纹。
其余破碎零散的指纹没有什么对比价值,也被放在一边去了。
可是每个指纹都找到了他们的来源之后,一个问题就出现了:没有程冬的指纹。季君昱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突破口,可以凭借这个找到程冬的真实身份,但是不仅在他的诊所中找不到一点痕迹,甚至在那家婚庆公司中,他们搜遍了所有程冬的私人物品,在上面都没能找到半点指纹。
刻意擦去所有指纹显然是不合逻辑的,可是正常人在日常生活中绝对会不经意留下各种各样的指纹,除非是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指纹。除了极小一部分人先天就没有指纹,更多的“没有指纹”的人都是自行摧毁了这一随身携带的长期的“身份证”,目的十分明确,为了掩饰一些东西,比如留下了指纹的逃犯。
季君昱越笃定这人并不简单。
这条线索到这里好像就彻底断掉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传唤来到三名员工也已经到了,他顺手拿起杯子就和罗晏进了审问室,看看这些人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
可是这三个人被关在三个不同的审讯室里,被问起关于程冬的事情,居然都一致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找个工作养家糊口。不要说不知道“程冬”只是个假身份,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程冬还在不远处的婚庆公司上班。
他们和这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眼见这些人是真的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问到了一堆没用的事情之后,把人给放了回去。
婚庆公司?季君昱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就连忙打电话过去查证:“你好,是佳缘婚庆吗?我是越城市刑侦支队副队长季君昱,对,我们之前见过面。我这次是想来问问,柳晓喻女士之前有没有去咨询过婚礼的事情。”
可是结果并不是季君昱想的那样,佳缘婚庆负责人翻遍了所有的名单,也没能找出柳晓喻这个人来。柳晓喻和她老公早早就领了证,后来在老家那边简单摆了两桌,宴请了一下亲近的人,就没纠结于婚礼这事,更没有去过价格昂贵的婚庆店里咨询过。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季君昱挂断电话,把手机缓缓放下去,谁知道还没把手机揣进兜里,催命似的铃声就猛的从手机里蹦了出来,震得季君昱手指一阵麻。
他接通电话,那边是许四季喘着粗气的声音:“我,我问到了,吉夏的绝美爱情故事……可是我现在车子又又又坏了,被扔在了花滨的荒郊野外,我都跑了几十个八百米了,连个打车的都找不到。”
她的语气里带着欲哭无泪的崩溃,“我把定位给你了,要不你过来接我,我给你顺路汇报。”
季君昱打开定位看了一眼,拿着钥匙就往外走,可嘴上偏就不饶人,说道:“不用了,你在电话里汇报就行,我听得见。”
“你……天打雷劈!”许四季咬牙切齿,一赌气,撂担子不再跑了,直接找了个石头墩子坐下,开始讲故事:“吉夏和徐贺鸣是小学同学,青梅竹马€€€€对了,我让她父母看程冬的照片了,吉夏妈妈确定这个人就是她女儿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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