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辙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不对劲的事情。可是当时许四季的悲伤情绪感染了他们,让季君昱第一时间也没现什么不对,如今想来,确实不太对劲。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程冬说的“他们两个”“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死的”……隐隐有了个不好的想法。他不想用恶意去揣测一个为了保护女孩而丧命的勇士,可是程冬话语中的试探与暗示,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为许四季感到一阵后怕。
他把烟头丢进了垃圾桶里,提着平板快步走进了审讯室。
“温辙,你们早就认识对不对?”季君昱开门见山,不再来什么先礼后兵的一套。
程冬一愣,把笑给挂在了脸上,“看来季警官现了什么,不错,我们是故交旧友了,很早很早就认识。”
“他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季君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忍不住飘向了单项玻璃。
那是一个监视窗口,从里面看去只是一面不透明的镜子,他只能看见自己微微揪起的眉头,和下巴处冒出来的点点青色胡茬。可是在玻璃的那边,许四季就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水,盯着他们看。
林运看着许四季的这副模样,悄悄牵起了她的手。他的手很硬,却暖融融的,足以把许四季小小的手掌尽数包裹起来,他轻轻捏着捏,给了许四季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不是为了一个姑娘死的吗?报纸上还登了,可把他好好夸了一顿。”程冬虽是这么说着,脸上却忍不住冒出了一个讽刺的笑来。
季君昱的脸色有些冷,语气降到了冰点,说道:“我不问917案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我只是想知道,温辙,究竟是谁?他究竟要做什么?”
许四季紧紧咬着牙,却猛得将身子转了过去,对林运说到:“我不想听了,让我出去,庞宇在这里就€€€€”
“我们的人,温辙是我们的人。”
她终究没能躲过这句话。程冬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直直捅在了许四季的心里。泪水没有征兆地从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尖上。她还保持着要走的姿势,握着林运的手却一点点放开了。
“我们一共三个人,我、温辙、还有老刘,老刘是不小心捅到了温辙,没想到那小子碍手碍脚,也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容易就死了。老刘就慌了神,让我赶紧走,结果他也因此乱了节奏,误杀了好几个我们目标之外的人。都是因为他,我们的任务才失败了。谁知道,他却摇身一变成了大好人,万古流芳啊。”
程冬的话还在不停地朝着许四季的耳朵里输送着,让她忍不住开始颤栗,紧咬的牙齿也在不停颤抖。她猛得推开门跑了出去,捂着嘴巴蹲在了长廊的角落中。
林运轻轻叹了口气,示意庞宇留在这里,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迈了出去。
许四季觉得自己可怜又好笑。自以为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的男孩,实则是要杀自己的帮凶,记忆里的那些片段经过了她大脑的太多次优化与重演,逐渐变成了她希望的那个样子,逐渐让她忘记了这件事情原本应该是怎样的。
温辙会对着她笑,会在奄奄一息之时让她快跑,会拦住施暴者的步伐,成为了她心中不死的英雄。
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把刀子应该捅进她的胸膛,温辙的出现原本是要阻挡住她逃跑的步伐,他们的目标和猎物中一直都有她。
“四季。”林运站在那里,将四季挡在一片阴影之中,只能看见她不断耸动的肩膀。
“我知道你现在挺难受的,其实我也是。四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懂你的感觉,懂你的痛苦。”
林运蹲在她的旁边,将她轻轻笼罩在自己的怀里,胳膊抱住了她的脑袋,一下一下抚摸着被风吹乱掉的长。
许四季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有不住的抽泣,让身子忍不住一抖一抖,出细微的哽咽换气声。
“心里的英雄,瞬间什么都不是了……可是没事的,我还在。你也可以当做,他一直都是想要守护你的。”
“我爸,小时候就是我的英雄,他做饭好吃,还会修电视,每次出门都会给我买好吃的。后来他说他是厉害的警察,虽然没有警服,也能给社会做贡献,我相信了,我想着以后我也得这么厉害,他就是我的英雄。”
许四季窝在他的怀里,静静听着这个大男孩讲述自己的英雄。
林运却忽然捧起了许四季的脸颊,对上了女孩泪汪汪的双眼和仍然瘪着的嘴唇。他一点一点将粘在许四季脸上的头丝整理好,别在她的耳后,然后坐在了墙角的地上,将头靠在了许四季的胳膊上。
“后来我长大了……”他的声音很轻,“不算太大,该上初中了。我拿着我们那里最好的初中的录取通知书,跑着跳着回家,结果现他死在了家里。”
这些事情许四季早在调查他的之后,就已经知晓,可如今听着他一点一点说出,依然觉得浑身冷。
“他是吊死的,眼睛瞪得凸了出来,舌头吐出来了好长,死得特别丑,也特别吓人。我把他从房梁上抱下来,放在床上,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以为英雄应该死在战斗中,而不是吊死在房梁上。”
“后来这事传了出去,可他们都说,我爸是奸细,是卧底,是替黑社会办事的走狗,现在良心不安,上吊自杀了。而我,就是畏罪自杀的大坏蛋的儿子。”林运笑着摇摇头,看向了许四季,“我想反驳他们,可是我现,我甚至都没有底气去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