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季君昱倒是没所谓,顺手拈起一个薯片,“能活啊,我去打工让冬愿继续上学,他未来肯定是有大成就的人,到时候我们兄弟俩会吃喝不愁的。”
杨慧慧皱皱眉头,并不赞同他这个幼稚的想法:“你怎么知道他想让你放弃学业供养他,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爸失业了,我要辍学来养你,你会是什么滋味?”
季君昱一怔,诧异地抬起了眼眸。
那是他从来没想过的。如果是他的话……季君昱摇摇头,他的到来已经给杨勇一家带来了麻烦,如果因为自己,让舅舅唯一的女儿也失去读书往上爬的权利,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
他是这么想的,那季冬愿呢?
温柔细腻和懂事,在很多时候,也意味着敏感。更容易受伤,更容易共情,更容易陷入痛苦与自责。这是生命对于季冬愿的一场阉割。
“永远都别说为了他好,而做一些让他难以承受的事情。这样的好和爱是负担,会压得他寸步难行。”杨慧慧心疼地摸摸这个弟弟的脑袋,小孩子很多时候都是单纯的二极管思维,他们善良,却很难去想那么多。
为了一个人好,就真的会掏心掏肺舍弃自我。
所以季君昱不相信巫渊的话,一句也不信。
这个人最擅长说些气人的假话,他要是信了,就是中了这人损己利人的招了。他怎么会不明白巫渊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让他放下那些事情,让他不要再去纠结当年季冬愿走丢一事。
可是巫渊太自负了,他自以为最了解季君昱,认为季君昱是这个样子的,却不知道在季君昱的心里,早就没那么纠结这件事情了€€€€执念中的人已经回来了,无论当年究竟生了什么,于他而言都不再重要。只要余生能共度,又何必纠结当初。
那场盛大的凌迟早就在巫渊靠近的时候,自动取消了。
可季君昱没把这些话都说出来,而是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一方面是想要听听巫渊这人嘴里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话,另一方面,他想要先安抚下来巫渊,假装顺着巫渊的一切话,因为今天还有更加重要的、更加危险的事情在步步逼近。
巫渊眼里满是猩红,泪水在红血丝当中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顺着眼角骤然落下。他深呼吸一口气,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到:“你最开始明明那么看不起我,敷衍、冷漠、拒绝,我真以为你是什么清高的人,现在呢?我们季警官是不是也动了一颗凡心,爱上我了?”
季君昱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握着拳头,任由指甲死死戳进血肉里,留下红红的印子。
分明知道这些都是假话,都是巫渊故意刺激自己放下他、忘记他的话,可是季君昱的心脏还是忍不住一阵阵钝痛,好像一块石头径直砸到了脚上,躲不得,痛得不得了。
“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你跪下来亲吻我的鞋尖,足够虔诚的话€€€€没准我会施舍你,给你点钱,也抵得上你一辈子的工资了。”
季君昱的工资少,他们又不允许有什么兼职和闲活,工资和七零八落的奖金加起来,林林总总,当真比不过巫渊的“一点”股份。季君昱忽然想起来当时于成和说的,巫渊将自己的股份赠给了季君昱,于成和还调侃这以后季君昱就成了实质上的老板。而于成和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不过还是个操心的命。
虽然是于成和的玩笑话,却让季君昱忍不住脊背一凉,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人不会平白无故地立遗嘱。
巫渊的语气很强硬,带着淡淡的嘲讽,把最深的恶意挥地淋漓尽致。
可是季君昱分明听见,他的声音在抖。
会哭吗?在偷偷抹眼泪吗?故意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在担心会忍不住哭出来吧。
季君昱多想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这些不想要说出来的违心话,就让它永远腐烂吧。
“假装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真的很恶心,我忍了这么久,终于结束了。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巫渊出低吼,一把将季君昱背后的绳结隔断,刀尖划破了季君昱衣服,在他的皮肤上留下长长一条白色印子。
季君昱被巫渊往前狠狠推了一把,一时之间重心不稳,跪在了地上,膝盖直直磕在了地板上,出巨大的响声,只是听着都觉得疼得不得了。他愣住了,居然就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巫渊不该这样决绝,就像是……以后真的不再打算和他相见了一般。可究竟是不想见,还是不能见,生死隔着一座桥两重天,他不敢去想。
季君昱轻轻揉着自己的膝盖,心中的苦痛翻滚着。季君昱很想上去直接问巫渊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快要去做手术了,手术的成功率……是不是很低?或者说,他是不是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可是季君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一旦这样做,就等于毁掉了巫渊最终要做的一切,直白又明晃晃地告诉这个人€€€€“你看,你做的一切都没有用。”
如果真的这样做,巫渊还能好好上手术台吗?
满足他的愿望吧,就假装这一刻季君昱当真了。
“走啊!只要你敢回来,我就把你一辈子都囚禁起来,你猜妈妈会不会后悔救了我、生了你。”
巫渊其实要的很简单,不过一个“恨”字,爱太痛苦了,不如让恨伴随着他死去。他的手脚冰冷,拙劣的演技快要露出马脚了,只能死死咬紧牙关,用舌头抵住不断抖的牙齿。
季君昱背对着他,依然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肩膀微微耸动,好像哭了。肩膀颤动的幅度很小,总共也不过抽泣了几声,他就慢慢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