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凉的暮春之夜,苍穹之上,无星无月亦无云,轻薄如鲛绡素练的雾气铺陈弥散,细绒般绵且密的雨丝淅淅沥沥地织成一帘帘水幕。
千笙如往常一般在傅岑川的卧室内显出身形,尚未站定,便径直坠入一双幽沉若深渊的冷冽眼眸中,凝视着缓缓走到她面前的男人,她内心简直有惊涛骇浪滚滚翻涌。
“流空!为什么傅岑川会醒过来!?”
她的香气能令人陷入美梦一夜好眠,之前从未出过差错,怎么这次就失效了!?
“你问我,我问谁!?”
千笙生无可恋,苦中作乐道:“不愧是我挑中的男人,就是这么逆天、妖孽又无敌!”
“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傅岑川解释吧!可别让他把你当成倩女幽魂!”
流空看热闹不嫌事大,慢条斯理地说着风凉话。
千笙:“……”
傅岑川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黑曜石般的瞳眸似波澜不惊的湖面一般蓦地凝滞。
女孩在看他,他也在看女孩。
刚刚的一幕实在太过颠覆他的认知。
她就这般奇妙地出现,踏着春夜酥雨,携着暗香飞花,碧青玉白的裙袂翩然迤逦,绝美的面容几乎令人窒息。
“你是谁?”
他心性一向冷毅,短暂的惊愕后,很快便平静下来,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此刻的语气竟然称得上温柔。
千笙点着下巴,组织语言,斟酌措辞,良久,她指着窗外的本体梨树,言简意赅道:“我是你院子里那棵梨花树,前些日子,你帮我避过了化形的雷劫,又派园艺师悉心照顾我,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于是我就来报答你了。”
傅岑川坐在床沿,双臂撑在微微后仰的背后,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姿态闲适慵懒,却处处透着一股压迫感,像是蛰伏在暗处静待时机捕猎的雄狮。
“哦,你想怎样报答我?”
千笙心尖一颤一颤的。
妖孽,太妖孽了。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语气,可每个字都像一把小刷子搔挠着她的感官。
她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道:“自然是治好你这病弱的身体。”
傅岑川眸光陡然一厉,似笑非笑道:“我的身体突然好转,是你暗中对我实施了治疗。”
“自然是我的功劳。”千笙一脸傲娇,翘着嘴角道:“我呢,改了一下这九州御庭的风水布局,又在你每日的饮食中掺进灵力,还日日用香气助你入眠,你敢不好起来!”
傅岑川深凝着千笙那双清澈纯然的眸子,唇畔噙着一抹莫测笑意,正色道:“小树妖,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不怕我恩将仇报害你?”
千笙一屁股坐到傅岑川身边,双手抵在膝盖上托着腮,绝美的笑靥中尽是率真与信任,她说:“你是傅岑川,这世间最好、最温柔、最善良的人。”
傅岑川蓦地笑出声来,眼中没有半分情绪,唯余无尽空茫冷寂,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泯灭世间一切光热。
他挑起女孩的下巴,阴鸷道:“小树妖,你真是傻得可爱,我明明是这世间最坏、最暴虐、最残忍的鬼。”
千笙打了个响指,秒变星星眼,一本正经道:“巧了,妖魔鬼怪是一家,你和我天生一对。”
小样的,看我不撩疯你!
傅岑川骤然倾身,距离千笙很近很近,几乎能碰到彼此的鼻尖,凉薄的唇缓缓翕动。
“小树妖,我帮你渡雷劫,又派专人照顾你,这可是两份恩情,只用为我治病来报答可不够。”
千笙歪着脑袋,眨眼道:“你想怎样?”
她很乐意以身相许!
“做我妹妹吧。”
傅岑川的声调平直得像是毫无罅隙的镜面。
“……”
千笙顿时懵圈,大脑CPU都快烧干了,殷红的樱唇一张一合的,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流空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尴尬道:“傅岑川不会是把你当做他早逝妹妹的替身了吧?”
千笙深深吸气又吸气,眸光闪烁道:“应该不是,我猜,他只是想名正言顺地把我留在身边,就目前状况而言,兄妹关系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