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清烟袅袅飘散,温煦的暖阳射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斑驳光影。
季行舟坐在桌前,俯身为面前仪容儒雅的男人斟了一杯茶,温声道:“秦局长,请用茶。”
秦修远低头扫了眼青花瓷盏内的明净茶汤,眸光漠然道:“季总有话直说,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季行舟悠然品茶,一举一动尽是优雅矜贵,不愠不怒道:“秦局长,我们之间并无仇怨。”
秦修远冷嗤:“砌词狡辩。”
季行舟放下茶盏,取出一摞文件放在秦修远面前,淡淡道:“我是不是狡辩,秦局长看看这些就知道了。”
秦修远眼神狐疑,半信半疑地一页页翻看着面前的资料,像是渐深的暮色般,神情愈加惊愕,那些方块字宛如一把把重锤,将他的世界观尽数击碎。
看到一半,他便承受不住了,那些资料详细地令人发狂。
上面写的很清楚,秦筱骚扰纠缠,季行舟报警处理,所有的环节都合法合规,她也因此被大学开除,之后更是意图献身,遭拒后穷追不舍,才有了被侵犯的事情。
他是司法局局长,一辈子跟法律、罪证打交道,自然看得出这些证据都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这是她从小乖巧听话的女儿能做出来的事情。
季行舟声音平静地继续道:“发现秦小姐潜进我入住的酒店房间后,我当即离开了那家酒店,并将其妥善安置后,通知了秦局长来带她回家。”
秦
修远瞪着季行舟,一向沉静的面容上溢着浓重的悲凉,仿佛一瞬间苍老到极致,他捂着脸,崩溃地说:“如果我能早点去接她……”
他那时被一桩公务绊住,第二天一早才出发去接秦筱,就在那个夜晚,他心爱的女儿如一朵被踩入泥地中的玫瑰任人摧残。
季行舟漠然地看着面前这个脆弱自责的父亲,心头难得的起了一丝涟漪。
秦修远与妻子很早便离了婚,秦筱是他一手拉扯大的,父女情再深,也改变不了家庭残缺这个事实。
他若和千笙有了孩子,一定会给孩子最完整的家庭与爱。
“秦局长,你是这世上最爱秦小姐的人,却从不知道真正的她是何模样。”
秦修远怔住,这一刻,他仿佛才真正认识了季行舟,浑身颤抖地说:“我要是能早点发现异常,筱筱就不会死了。”
季行舟沉吟:“秦小姐本不用死的。”
秦修远愕然抬眸:“什么意思?”
季行舟示意秦修远看完剩下的资料。
纸张翻过的摩擦声在安静的茶室中无限放大。
“秦瑜是筱筱的姑祖母啊。”秦修远狠狠扫翻桌上的资料,凄楚一笑道:“就为了利用我对付你,她不惜唆使筱筱自杀。”
秦瑜一直监视放任着秦筱对季行舟的纠缠,她想借此攻讦季行舟行为不检。知晓秦筱遭人侵犯一事后,她暗中下药促使秦筱精神失常,并进一步教唆秦筱以死诬陷季行舟,为的就是让他
与季行舟为敌。
季行舟面无表情,他淡淡道:“世家大族,从不讲亲情,只论礼仪。”他停顿一瞬,说:“那些伤害秦小姐的恶人有生之年都不会踏出监狱一步。”
秦修远眼中露出些许欣慰之色,沉吟道:“季总与秦家一向势如水火,怎么会为我的女儿如此费心周全?”
季行舟眸色清淡,眉眼间漫着郁郁薄凉,他说:“我那个傻侄子把秦筱当妹妹,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才屡次不与秦筱计较。”
秦筱是秦家为数不多对季云沉真心的人,只这一点,他便不会把事情做绝。
秦修远怔忡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苦笑道:“这个人情,季总想要我怎么还?”
季行舟精明狠厉,绝不会无缘无故让他知晓真相又白帮他惩处那些混蛋。
季行舟眸光微敛,面容浸在斑驳春光中,周身缭绕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他说:“听闻秦局长即将前往洛市任市长一职,晚辈以茶代酒提前为您送行了。”
秦修远一惊:“你要我离开帝都抛弃秦家?”
季行舟幽沉一笑:“秦家早就腐朽的无可挽救了。”他的话锋突然无比犀利:“秦修远,你是打算昧着良心继续帮扶秦家苟延残喘吗?”
秦修远沉默。
长久的思虑过后。
他静静答了一个字:“好。”
秦家藏污纳垢,再无留下的意义。
去了洛市也好,他可以建立一个全新的秦家。
茶烟散去,室内,冷香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