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刻着“亡妻宋江氏晚之之墓,立碑人宋卿时”,后面再无其他人的名字,意味着他们没有子嗣。
墓修得不大,因为宋卿时也不是汴京人氏,他与江晚之同是信州人,祖籍信州,祖坟自然也在信州。
按理说江晚之的灵柩是要移到信州的祖坟安葬,但葬下之后三年内不宜动土,不宜迁坟,须得等三年后再迁坟去信州。
余晚之看着坟墓,坟头上已盖满了积雪,那个人孤零零躺在这里,寥落得很。
“你想好了吗?”楼七手杵铁锹问:“挖坟这种事真的太缺德了。”
余晚之这次还是没有回她,她看着墓碑的眼神里有内疚也有怜悯。
唯独没有半分动摇。
余晚之径直拿过楼七手中的铁锹,用尽全力铲下了第一铲,接着是第二铲……
楼七看她动作吃力,一把抢过铁锹,“还是我来吧,等你铲到明年去。”
川连也拎着锄头加入了进去。
幸好是刚下过雪,雪水还没有浸进土里,否则冻起来就难挖了。
天光擦黑,泥土翻飞,风里又开始飘起了雪,棺椁逐渐显露了出来。
“开吗?”楼七问。
余晚之深吸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楼七心中抱有敬畏,对着棺椁作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拔出了剑,将棺材上的镇魂钉撬了出来。
她手撑棺盖,在余晚之紧张的目光中用力一推。
嘎吱——
棺木摩擦出沉重的声响,楼七侧开头,潮湿霉到味道和腐臭味扑面而来。
“火把给我。”
楼七接过川连手中的火把,凑近低头一看,说:“这地方潮湿,又埋得不深,都成白骨了,你真要看?”
余晚之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抬脚上前,缓缓步入了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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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火光里低下头,看见尸体已经化作了白骨,两个空洞的眼眶笔直地盯着天,像是在诉说着她的不甘。
余晚之缓缓伸出了手,将要碰到尸骨时,楼七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我得看看是不是她。”余晚之说。
她得亲自确认一遍,棺椁里代替她躺着的究竟是不是她猜想的那个人。
余晚之挣脱开了楼七的手,颤抖的手抓住了尸骨的鞋袜。
她顿了顿,似在鼓足勇气,才一把扯了下来。
余晚之盯着尸骨的趾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然后一下跌坐在了黄土间,垂下头,肩背开始轻耸,紧接着出了抽泣声。
她一手搭着棺木,把头也靠在了棺木上,眼泪扑簌簌滴进了泥土中。
楼七没见过她哭,说实话,她真的以为她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没有眼泪。
她凑近了些,想要安慰,于是听见了一阵呢喃。
“为什么?……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呀,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余晚之心痛难忍。
继父母失去消息后,宋卿时又在她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宋卿时明明知道她与彩屏自幼一起长大,虽为主仆,但胜似姐妹,可他还是杀了彩屏,让彩屏替她躺在了棺木里。
楼七没有开口,她看着扶棺而哭的女人,不知道她这些话是对谁说的,又为何伤心成了这样。
楼七看了眼露出来的趾骨,没看出什么端倪,定睛一看才现那趾骨比正常人多出了一个脚趾。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要开棺,怪不得她看了趾骨就哭成这样。
原来是从趾骨认出来是她认识的人。
妹妹吗?楼七心想,这具尸骨叫江晚之,虽然与余晚之一字之差,但宋卿时的夫人又怎会是余家小姐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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