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磊戳着筷子:“挺好的,我学了负数、画了画、最后还背了首唐诗。”
“负数、唐诗?”
章磊将负数的意思和唐诗《芙蓉楼送辛渐》背出来,中途没有一点磕巴,刘晓草喜不自禁:“今怎么学这么快?”
“同桌教得,她说叫什么……联想记忆法。把意思弄明白,自然的串在一起。我试了试,然后就记住了。”
“你同桌,谁?不是大鹏吧?”
“才不是鹏鹏,他就喜欢打篮球,老师排座位,他都要坐在窗户边上。我同桌叫王曼,她可是全县第一,很厉害啦。”
“什么……”
刘晓草的围裙掉在地上:“是那个从村里来的,抢了你表哥第一名的王曼?”
“哪叫抢,表哥比她差远了。表哥每次都嫌我笨,王曼一点都不嫌。负数的定义我问了她二十遍,她一整个课间都耐心的在给我讲。以前问表哥两遍,他就得开始说我笨。”
穿着城管制服的章队长赶回家时,就见媳妇哭丧着脸,在那教育儿子:“千万不能让王曼知道,你表哥叫赵大伟。”
“为什么?”
一大一小同时发出疑惑,刘晓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老章,你去管那煎饼果子摊没?”
“啥我都说了,你放心,短时间内王家不敢再出摊。这下你见了你姐姐,可有话说了?”
章磊虽然学习不行,但在察言观色上却是一等一的有本事。三两下,他就弄清楚了:“爸,你去给表哥报仇了?”
“恩。”
“可是比起表哥,我更喜欢王曼。”
章队长犯了愁,刘晓草更愁。姐姐不管不顾,钻到她办公室,拉着她哭天抹泪俩小。全印刷厂的人都来看热闹,再不答应她自己就崩溃了:“老章,反正你也说也说了,往后就别再去了。”
此话正合章大队长之意,让他拉下脸去道歉,他面子能不要,城市管理局却不能丢那人。
“行,往后你也少听你姐姐话,她那人没你想得明白。”
夫妻俩就这样答应下来,刘晓草心中还是有所愧疚。毕竟这事要是真成了,就是断了人家唯一的财路。吃饭刷完睡晌午觉,满腹心事的刚上班,印刷厂办公室就来了个穿蓝黑色polo衫的人。
“刘主任是吧?我想请咱们印刷厂给印点包装纸,您看行么?”
“坐下说。”
心中的愧疚让刘小草分外客气,看图案不太复杂,厂里最近也不忙,她就干脆答应下来。
☆、
刘晓草虽然答应下来,但她只是个车间主任,印刷厂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能印是能印,毕竟咱们厂开着就是在为人民服务。不过具体刻板、上色的师傅也不知道啥时候有空。我跟厂长说说,尽量协调下。”
这态度也着实太好了,王继周知道与人为善没错,可一般人也不会这般客气。
“那真得谢谢刘主任,劳您受累。”
王继周还穿着上午送王曼时的那身衣裳,蓝黑色与他的古铜色肌肤互相衬托,整个人精气神一下提上来。
气质好说话又客气,本来没事人似得刘晓草难得愧疚起来。姐姐那事的确做得不对,大伟考不过人家孩子,那就努力学习争取考更好。鸡毛蒜皮的事非得牵扯到两家,这都什么事。
“动动嘴皮子的事,你这是给卖煎饼果子用?”
“恩,这回印得就是煎饼果子的包装纸。我闺女出的主意,说这么着好看。”
多淳朴的一个人,刘晓草愧疚更深:“买卖怎么样?”
“还行。”王继周摸摸鼻子,实际上他有些发愁。刚才对着闺女他说得好听,可真让他去市里,现在经营起来得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实验小学门口三岔路口卖小吃的就是多,偶尔城管也会出队去管管,不用太放在心上。”
王继周来了精神:“当官的说话我们下面人能不听?”
“领导指示当然要听,至于怎么听还得自己咂摸。”
王继周恍然大悟:“真是谢谢刘主任,听你这些话我心里头也敞亮。”
若方才那话是王继全说得,王继周定不会去仔细想。毕竟大家都是种地的,千百年来种地的就得听当官的指示。当官的不让出摊,他要出摊,人家把餐车砸个稀巴烂,他也没地方去说理。
可刘主任却不同,她是机关上的人,她了解机关人的习惯。既然她这般说,就说明城管那事还有阳奉阴违的余地。
“你这单子我先记下,图你拿回去,过两天来听信。”
“麻烦刘主任了。”
走出印刷厂大门时,王继周已经没了那份飘飘然。“文-革”时红-卫-兵把地主老财家砸得稀巴烂,现在的城管也差不多。他不想去想太多,可非亲非故,刘主任为啥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好。
刘晓花、刘晓草,略微有些相似的五官,还有这如出一辙的名字,他真得很难控制自己不往别处想:万一人家是在挖坑给他跳?
骑着自行车悠悠的在邹县大街上转悠,路过县实验中学大门,他不自觉的瞅向一楼最东边的教室。这会闺女就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读书,而他也不用整天跟泥土打交道。好日子来之不易,小心驶得万年船。
转过弯就是一家车行,自行车和三轮车推在外面。想到闺女嘱咐过的话,王继周也觉得用自行车带餐车太麻烦,还是先问问行情。
“三轮车怎么卖?”
见到王继周,车行老板眼前一亮。县城里买三轮车的人可不多,而这开煎饼果子摊的应该用得着。
“我这都是凤凰的,上海大厂子出来的,一辆卖你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