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明攥起衣角,默默收回到嘴边的反驳,比起姐姐他实在太差劲了,作为一个纯爷们实在太丢人。林丽芬喜出望外,年前她有个学生因为家中厂子破产而辍学,她隐约听说是货款没回来,高利息导致资金链断裂,银行贷款不是那么好拿的。
唯有夏友良,他本该高兴,可此刻心中的阴霾却更深。
“爸,你怎么了?”
经思瑜一提醒,一家人都看出了夏友良的异样。这么好的事,他怎么眉头就拧成个疙瘩?
“这事不说也罢……”
“早晚都得说,一块说出来,省得我们都睡不踏实。”
夏友良迟疑:“妮儿,咱们看中的公路边那块地,村支书说不能占。”
怎么可能?
思瑜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对劲,这又不是十年后,全国都在保护耕地。97年全国都在搞活经济,棉厂这种基本无污染又能解决剩余劳动力的企业,滦城政府不可能拒绝!
“难道是姚家?”
夏友良点头又摇头:“也不一定,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你们小舅。据他说,这几天你们大伯跟村支书走得很近,每天早晚都过去串门。”
思瑜恍然大悟,她说这次大伯怎么如此好打发,说两句重话分分钟走人,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随着年过四十,他总算涨了点智商,知道以势压人!
“爸,你打算怎么办?”
夏友良皱眉,自己出来单干后,才知道当老板没那么容易。员工只需要忙活自己眼前圈里那点事,老板却需要考虑周全所有问题。
“我还没想,妮儿,你说咱们现在该咋办?”
思瑜想都没想,“直接去找村支书,告诉他事不成的话,你周一就去镇长办公室喝茶。”
林丽芬吃惊:“这怎么行?”
一直沉默的思明抬起头:“姐说得对,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要我说,直接找几个人在他家墙上喷大红漆,保管他乖乖给腾地。”
思瑜惊讶,她是有前世的经验,知道经商之人必须自己挺直身板,不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而思明,他却是纯粹的有这悟性。
“如果喝茶镇不住他的话,雇几个混混扛着三脚架砸他家几块玻璃也成……”思瑜沉吟着:“不过我估计,以村支书那针眼大小的胆子,这法子九成用不上。”
“妮儿你也跟着瞎起哄!”
思瑜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揽住母亲肩膀:“妈,做买卖的人就没几个干净的。黑社会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许多时候,他们是最好最快的方法。”
对此她算知之甚详,房地产开发中总有钉子户,并不是所有的弱势群体都无辜,更多的则是贪婪。对付这些人,花万儿八千的雇一伙左青龙右白虎手持狼牙棒的人,最经济实惠。
“也是,明天我去跟他谈。街坊这么多年,他总不至于让彼此都下不来台。”
思瑜抿起嘴,离职后父亲僵化的头脑逐渐活泛起来,这对全家来说都是好事。
☆、23厂房搞定
正值暑假,全家人都在闲着。思瑜提议,夏家四口干脆全体动身去乡下“探亲”。
“大伯,我们去看你们,一会就到你家门口。我爸说了,不用客气。就跟你们上次来一样,咱们都是亲戚哪还用打那招呼提前准备,到了直接哐哐得敲大门就成。”
上次的事她一直带着怨气,这次可算还回来,抢白大伯母一顿,她直接挂掉电话。夏友良推出久未启动的摩托车带上妻女,夏思明跨上自行车。本来一家四口都是瘦子,挤一挤就是,可他这次强烈要求自己单骑。
夏日麦田长势正好,偶尔一阵热风吹过,带来原野特有的草木香气。
五里村,顾名思义,离县城只有五里。即使摩托车放慢速度,不到半个小时也到了。望着熟悉的村落,思瑜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喵~”
一只肥猫跑出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这猫现在还没死?”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思明这么高的时候,”林丽芬伸手比了个高度,“那时候他三岁,这只猫就在村里。如今十三年过去,它还是那个样。”
“是啊。”
重生后首次故地重游,思瑜感慨无限。土胚墙、歪脖子柳树,这座小村记录了她整个懵懂无知的童年。过不了十年,脚下千亩良田就会变成烟囱高耸的工厂。
历史的车轮永不止步,整个中国千年来传统农耕文明被打破,工业化和城市化是整个国家的潮流。他们每个人,都身处这时代的洪流之中,渺小的力量并不能改变整个世界。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努力跟进不被落下。
前世夏家没能赶上,这辈子却要走在所有人前面。
“滦城常年刮北风,北边肯定不能建大型工厂。五里村在南边,又是除三里村以外离城区最近的地方,的确是建厂的风水宝地。”
夏友良打着商量:“毕竟是乡亲,也不好逼得村长太紧,要不咱们去找三里村那边商量?”
思瑜摇头:“三里那边位置是好,可不能建厂。”
“这又是为什么?”
指指远方,她回答着家人:“滦城总要扩张,以后的三里村,怕是会被整个包在县城里。但是滦城人口就这么多,城市规模不会很大,所以五里村这边会成为城市的配套开发区。”
这些都是后世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放到如今却是极具前瞻性。夏友良慢慢骑着摩托车,一路穿过地头。
“那等咱家赚了钱,就把这块地都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