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雨仰面。
头顶紫英纷纷飘落,原来风摇树梢。
她明白了,抬手在帽上拂了拂,几片紫楸花瓣掉落。
“我真要走了。”她再次迈步。
“还有一片!我帮你取罢!叫人看见不好。”
承平自倚靠的树干上直起身,笑吟吟向她迈步来,待举臂替她拈去头顶残瓣,蓦地此时,身后传来“咚”的轻微一下,若有异物弹射在了树干之上。
承平倏然转头,目光掠过一粒方坠在他靠过的楸木树干根畔泥地上的小石子,面色微变,低声冷叱:“谁?滚出来!”
十数丈外,一丛茂实的丁香枝条之后,转出来一个和承平仿佛年纪,亦穿相似中郎官袍的人。
竟是西平郡王府的那位年少世子,宇文峙。
他的唇角噙着一丝满含讥嘲的冷笑之意,日光下粼粼烁动的目光扫过对面承平和絮雨的面,低声却清晰地一字一字道:“孤男寡女,好不知羞!”
刹那间承平眼底掠过一缕凶芒,下意识便摸拔佩刀,手探到腰间,取了个空,方回神,今早入宫,因禁令,未得携带刀剑。
虽拔刀未成,他的身形却半分也没停滞,转眼扑掠到对方近前,砰的一声,握拳击中宇文峙的面门。
宇文峙不及防备,翻倒在地,口鼻登时出血,出一道吃痛的闷哼声,却也是个狠人,倒地时一脚重重回踢在了承平胫上,承平也跌倒,二人顷刻扭在一起。打斗间,承平被宇文峙一肘回击,也中脸面,满嘴甜腥之味。他吐出口血水,猛力,使出他擅用的脱拿摔跤之法,再将宇文峙反制在地。
起初在这个剑南道来的世子现身,说出那一句话,令承平以为是自己言语泄露叶女身份秘密之时,便动了杀心。此刻更是被疼痛激得恶怒上心,仇旧恨,顺手抄起近畔地上的一块尖石,扬臂便要重重砸向宇文峙的头。
絮雨怎料到会生如此一幕。
方才这二人缠斗,她在旁便焦急无比,几次想分,二人却都是凶暴之徒,出手便若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凭她又如何能插得进去。这里又是宫廷,怎叫人相帮?此刻看到承平竟似要下杀手,惊骇不已,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拽住承平的手。
“不可!你疯了不成?”
承平不过一个瞬间的迟疑,便被宇文峙翻身而起,一脚踹开,踹得承平撞在了身后一株楸木之上。
“喀拉”一声,那一株碗口粗的楸木从中腰折,刹时紫樱乱飞,残叶满天。
宇文峙抹了把嘴角的血,将还在近旁的絮雨一把推远,眼睛盯着承平,捡起方才承平脱手的那块石头,狞笑,振身一跃而起,上去就要补砸报复。
承平岂容他得逞,二人又搏在一起。
这时林子尽头自前殿的方向,传来一阵纷纷的急促脚步之声。
“何人胆大包天,在此滋事!”
隐隐已能听出,是曹宦所的厉音。
絮雨被宇文峙那样一推,噔噔噔连着倒退了七八步,踩中地上的一块石头,重重跌倒在地。
承平和那宇文峙皆已挂彩,却杀红了眼,此刻仍扭斗在一起,附近木折枝断,泥地里全是足印和滚痕,入目一片狼藉。
她又惊又怒又是不解,不懂这二人怎就会这样撞一处,还什么都没说便搏起了命。
眼看曹宦带人就要到了。
这二人她也管不了了,不能叫人看到她也在此。
她从地上爬起身,正要退走,落地的左足脚踝传来一阵疼痛之感,人也站立不稳,晃了一下,才知方才已扭到脚。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勉强站定,四顾就近找藏身之处,看到十数丈外,那里有一堆用作日后堆砌假山的乱石。
她忍住钻心疼痛,奋力蹒跚向着石堆奔去,也不知自己能否在曹宦看到之前躲起来。就在这时,身子一轻,若升腾而上,她落入一双坚实臂膀,竟是被人一把抱起,迅转到了那堆乱石之后。
仰起面,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裴萧元来了,将她抱到这里藏身。
她一时惊呆,人在他怀中,失了反应。
堪堪才藏好身,几乎同一时刻,曹宦领着宫监便从树丛后转出来,奔到近前。
“来人!将这两个胆敢白日行凶的刺客抓起来——”
曹宦脸色铁青,高声呼喝,话音落下,忽然看清打斗的两个人竟是狼庭王子阿史那和西平郡王府世子,一顿,急忙改口:“王子!世子!快住手!此地皇宫,不可造次!”
承平和宇文峙各自见血,早就凶性大,充耳未闻,拳拳到肉。
“砰”的一声,又一株树断折倒地。
曹宦焦急不已,立刻命跟上的宫监宫卫将二人分开。众人围上,又忌惮他二人势若疯虎,一时不敢靠近。
絮雨也被石堆前所出的那又一道树木倒地之声惊醒,回过魂来,也不知是片刻前太过紧张还是怎的,心陡然砰砰狂跳了起来。
此时裴萧元已将她轻轻放坐在地上的一块平石上,俯靠近她耳低声吩咐:“待这里别动,等我回!”
第29章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那边厢,曹宦急得上蹿下跳。
这二位,今日随便哪个若真在这里出事,倒霉的应当就是他了。
“蠢物!还不快上!分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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