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天杰拿笔的手一抖,团状的墨滴在纸上晕开,糊了一片字迹。
不过丛天杰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心疼这些了,他快步走到刘祭酒跟前:“你没诓我?”
刘祭酒吹胡子瞪眼:“我何时拿此事骗过你?”
刘祭酒走后,丛天杰默默独坐书房中,面前对着一幅展开的画卷。
画上的女子彩衣翩然,微卷的长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
画中蝴蝶翩飞在女子身侧,嘴角挂着笑意,阳光灿烂。
画纸微微泛黄,但十分平整干净,一定是小心保存了许久。
落款处的阿吉,画卷的主人,正是眼里充满眷恋的丛天杰。
阿吉是他过往的名字,这位朝觐者最终背离了他的真主,惩罚是永远失去了他的主。
迫不及待为自己收拾了一番,丛天杰想起那家食肆的炙肉,心下了然:原来一切的缘分都是注定。
站在门口,身居高位的辅大人多年来难得一次生出了忐忑的心思。
他跨步走了进去,有些激动。
阿娜尔汗正背对他在院子里打水。
他的眼因为年纪增长,这几年已经微微浑浊了,却清晰能捕捉到她。
“玛伊莎。”他喃喃道,复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句:“玛伊莎!”
阿娜尔汗乍然听见有人喊自己母亲的名字,觉得十分奇怪,回头就看见个老者扶着门边,激动不已。
她缓缓站起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朝丛天杰走来。
丛天杰随着她走近,却也不那么激动了,他清醒过来。
眼前这个姑娘虽然像玛伊莎,但是她太年轻了。如果是玛伊莎,应该也是个半老徐娘。
倒很像年轻时候的她。
丛天杰恢复了理智,微笑对阿娜尔汗开口:“你是玛伊莎的亲戚?她还好吗?”
阿娜尔汗一向和煦的脸上,此刻满是呆滞和不可置信,她试探地喊了一声:“父亲?”
贺星儿在后院厢房里,本来想进来看看,听到这一句也呆了。
丛天杰今日特地打扮过了,虽然没穿辅的服饰,但是衣料也很不凡,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
贺星儿张大了嘴巴,又用手捂住,怕被两人看到,连忙回屋。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小辫子也跟着晃一晃:阿娜尔汗的父亲来头这么大呀?
她知道阿娜尔汗从很远的地方来京城就是因为娘没了,来投靠爹的。
只是一直没找到,哪家也没听说过个叫阿吉的男人。
原来。。。原来她爹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有钱。
贺星儿有有些羡慕:真好,那她以后都不用当丫鬟了。
阿娜尔汗当初很是找过一段时间丛天杰,不过她只知道父亲叫阿吉,不知道他的中原名字,也不知道住在京城那。
后来有个人贩子就起了坏心眼,骗她找到了她爹,把她拍花子去了,卖做奴隶。
也就是运气好,那人贩子见她长得招人,怕显眼,没给她卖去烟花巷,而是最后进了贺家。
她醒来后身上又没钱,与她一同进来的姑娘同她说了家奴私自逃跑的下场,她也就暂时住了下来。
后来认识了贺韶光,韶关小姐心善,怜她身世可怜,一直在民间打听。
后面反而是她自己歇了心思,以为父亲和自己母亲一样,也早就。。。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人分明就和母亲描述的别无二致。
国字脸,高鼻梁,左眉有一颗痣。。。
丛天杰以为自己耳朵也花了,没听清:“姑娘,你喊我什么?”
阿娜尔汗却以为他不想认自己,伤心了,抹了把泪。
不过还是很快就扬起笑脸,她们族人心肠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以为父亲不愿认自己,也笑着祝福:“父亲这些年过得好,阿娜尔汗就放心了。”
丛天杰听见阿娜尔汗这个名字,再也没有疑虑了,因为从前玛伊莎和他说过,生个女儿,就叫阿娜尔汗。
心里有些愧疚,方才自己还怀疑亲生女儿,现在细细看来,她的鼻子不是和自己最像了吗?
更多的是激动,因为他从未想过,从未想过!玛伊莎给他生育了一个孩子,这是他们的血脉。
他笑得和蔼:“好孩子,我竟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母亲呢?”
阿娜尔汗低头:“早几年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