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妈妈叹了口气:“难怪那几日,霆少爷哭了好几回。”
崔云昭忽然又笑了一下,这一次,她笑容里有着欣慰。
“还好霆郎是个好孩子,他说若是不带两位姐姐走,他也不走。”
“我知道的,舅父最是古板持重,他不会让崔殷两家起矛盾,故而便求了舅父,说我不去,让他带着岚儿和霆郎一起去殷氏,吃用花费,都由母亲的嫁妆来出。”
“可是舅父还是没有答应。”
想要带走霆郎,已经是殷长风表现出难得的关心了,这有悖于他一贯的认知,他是典型的古板文人,不喜欢做出格的事。
把亡故长姐的孩子带回家中抚养,本来就算越界,现在又说要带走两个,就更是不能同意了。
现在又多加了外甥女,以后还得操心外甥女的婚事,这让殷长风立即就有些踟蹰。
“当时舅母也不答应,所以霆郎就干脆表示自己不想走了。”
所以那时候,姐妹三人都留在了崔氏。
“这么多年,舅父也只在逢年过节来一封信,现如今我成亲了,怕是才来信问一问。”
“我原以为是如此的,结果看了信,舅父其实也根本不关心我的婚事。”
这封信上,殷长风只问了一件事。
他认为崔云昭直接同崔序闹事,又让三堂叔教导崔云霆,有忤逆长辈之嫌,她以下犯上,又以外嫁女的身份掺和娘家事,更认为她丢了殷氏的面子。
他要求崔云昭立即回家,给崔序夫妻二人道歉,并让他们重新教导崔云岚和崔云霆。
崔云昭是崔氏女,可她母亲是殷氏女,同样的名门望族,同样的大家闺秀,崔云昭不能丢了她母亲的面子,也就相当于给殷氏脸上抹黑。
这短短一封信,没有关心她仓促的婚事,没有过问她在霍家过得好不好,夫婿如何,也没有问两个年少的外甥如今身体如何,简单一句带过之后,直接就是质问。
前世崔云昭循规蹈矩,知礼守礼,大抵因此,所以殷长风对她没多少苛责。
可现在,她不过为了弟妹挣扎了一下,就被殷长风来信训斥。
崔云昭同夏妈妈对视一眼,倏然叹了口气。
“现在想想,还好当年岚儿和霆郎没有跟着舅父回殷氏,若是当年由殷氏教导他们,还不知教导成什么模样来。”
夏妈妈见她说着神色放松了,似乎不再因为舅父的训斥生气,便也道:“是了,咱们这是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这话都说出口,崔云昭心里松快许多,她看着那张薄薄的信笺,不知为何,又有些烦躁。
“舅父说过几日要来博陵。”
崔云昭说到这里,喃喃自语:“我都不知道要不要见他。”
“说实话,我有些不敢。”
崔云昭话音落下,外面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
那嗓音有些沙哑,却是那么熟悉。
“有何不敢?到时我陪娘子去见舅父便是。”
崔云昭一惊,眼眸里瞬间涌上欣喜,但她同夏妈妈对视一眼,却还是努力克制住了心中的欢喜。
霍檀竟然回来了。
崔云昭也不管他听去多少,只迅速起身,快步绕过屏风。
珠帘摇晃,落日夕照,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而来,遮挡了下午西斜的阳光。
霍檀身上穿着干练挺拔的青色军服,手腕处的衣袖被尽数束在护腕中,立即便显得他臂膀修长,干练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