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齐丘说到这里,忍不住攥了攥手心。
崔云昭能看出来他的怨恨,也能感同身受,毕竟谁能知道,给阿姐千挑万选的夫婿会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鬼。
“我知道的,阿姐同姐夫感情一直很好,姐夫故去,一直是阿姐心里的心结,她原本不想再嫁,可刘十八表现出来的温柔,还是打动了阿姐,最终阿姐答应嫁给了他。”
“在博陵的那几个月,日子是很好的,因为我同阿爹都还在,两家也经常走动,所以刘十八依旧同婚前一样体贴,”谭齐丘低低道,“只是阿姐成婚三个月后,阿爹还是撒手人寰了。”
谭齐丘的声音很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人觉得悲凉。
“刘十八家中父母都已经亡故,在博陵都是堂亲,当时要调遣长行去武平驻守时,刘十八就报了名,带着阿姐一起离开了博陵。”
“这一离开就是一年。”
正是这一年,谭齐虹遭受了残酷的折磨和虐待。
谭齐丘抿了一下嘴唇,他低下头,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似乎不想再软弱流泪。
“武平距离博陵不算远,信使两日就可抵达,当时我同阿姐说好,最短一月,最长两月要给家里来一封信。”
“这一年里,阿姐一开始每个月都来信,后来说家里太忙,就改成了两月,”谭齐丘狠狠在腿上捶了一下,“直到武平战事起,往来信件便断了,我当时还求了九哥,让他若是留意到姐姐姐夫,定要帮我看一看他们过得可好。”
“九哥回来说没有寻到,当时武平那么乱,寻不到人也正常。”
“我便想着,等过年前请了假,去一趟武平,自己看看姐姐姐夫好不好。”
“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也都怪我不关心阿姐,才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谭齐丘抬起眼眸,眼睛通红地看向了谭齐虹。
谭齐虹被喂了药,又治了伤,这会儿一直在昏睡。
大抵是知道刘十八已经被抓,所以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睡得非常沉。
看着骨瘦如柴的阿姐,看着她身上斑斑伤痕和血迹,谭齐丘就又想哭了。
他伸出手,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都是我没用。”
父母故去,他就成了长子,他应该扛起门户,保护姐姐,而不是等到姐姐被救了回来,他才忽然出现相认。
这对于谭齐丘来说实在太难受了。
况且,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应该过得很好,即便武平有战事,也影响不到姐姐才对。
因为姐夫是隶属于朝廷的巡防军,若是在冯朗攻入武平时立即归顺,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丰年已经穷途末路,不再有活的机会,任何人都不会选择他。
但谁能想到,刘十八是个亡命徒呢?
当时博陵城中的一切都是假象,去了武平,到了李丰年那群豺狼虎豹群里,他立即就寻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人心里若是住着恶鬼,那么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都不会走人道。
崔云昭不清楚刘十八都做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只要他失去了束缚,没有了道德,那么无论做什么都不让人惊讶。
谭齐丘已经把话都说完了,到了现在,他忽然有些茫然。
他仰着头,一直看着沉睡的谭齐虹,闭口不言。
崔云昭一下子便猜到了他所思所想。
“你阿姐不会怪你的。”
谭齐丘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