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日裔么?”红衣女孩扶着膝,俯身问道。
“不,我是中国人。”
“你长得有些像竹野内丰呢。”她眉眼弯弯地笑着。
伊戈尔听不懂日文人名,也不追问。他将理好的装备背在身后,扬手道:“祝你旅途愉快。ciao。”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她轻快地追上,“我叫asuka。”
asuka shiizu,清水明日香,二十二岁,有四分之一拉丁血统,即将大学毕业。为达成幼年时参加嘉年华游行的心愿,她来到里约参加一所桑巴学校的排练。最大的梦想是环游世界,体验各地不同的生活。
大部分桑巴学校都有自己固定的成员,每年只招收极少的外来学员,收取费用以贴补开支。明日香要在短短两个月内融入到这个集体中,她每天听着游行要用的主题曲,要让每一个细胞都和其中的节奏共鸣。
而现在,那些奔放热烈的音符、飞旋跳动的舞步,因为她激动而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加鲜活。
嘉年华的演出服上缀满了羽毛和亮片,她在千万人狂欢的海洋中像一朵小小的浪花。走出赛场,一颗心似乎还跟着鼓点剧烈地跳动着。明日香将高跟鞋拎在手中,一路跑到攀岩俱乐部平素聚会的酒吧里,引来朋友们连连的口哨声。
她气喘吁吁,寻找到众人身后那双宁静深邃的眼睛时,终于欣慰地笑了。
属于她的狂欢在此后刚刚上演,不需要璀璨的华服,不需要震耳欲聋的音乐。伊戈尔的房间里弥漫着朗姆酒醉人的香气,明日香趴在他胸前,看着散落一地的绚烂羽毛,忽然有一时怔忡。她想到古老神话中的天女,失去了羽衣,便再也无法飞回天上的世界了。
伊戈尔在睡梦中忽然喃喃地说了什么,明日香侧耳去听,他只是蹙了蹙眉,将她紧拥在怀里。她靠在他肩头,心底甜蜜地要开出一朵花来,旅程大概就此结束了吧,谁还需要天女的羽衣呢?
窗帘外投进一线路灯橘黄的光。
他说:莫莫。
作者有话要说:聂鲁达写的西班牙语,巴西讲葡萄牙语。西语是我在网上google的,如果有错,请行家指出。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段,请看下面的里约攀岩视频
相逢非偶然
北京在十月末便下了第一场雪,这是莫靖言记忆中来的最早的一个冬天,因此便显得分外漫长。在隆冬正式粉墨登场前,几件冬装已经显得单薄,莫靖言想要添置新衣,于是约了好友夏小橘周末去逛街。
路上难得没有堵车,她早到了十多分钟,便在顶层的美食街买了一只香草泡芙,边吃边走,顺便研究一下各家专卖店的打折信息。直到在路的尽头出现了电影院的巨幅海报,滔天洪水中,里约热内卢的救世基督像倾斜倒下。
莫靖言有些恍惚,她盯着海报沉默片刻,本已经转身离开,又忍不住折返,拿出电话拨给夏小橘:“我请你看电影如何?《2012》。”
“啊,你不是说冬天太长,所以需要更多的冬装么?”夏小橘本来也不痴迷购物,“我是没所谓,不过你不和黄骏一起看?”
“他就在隔壁商场,忙着帮人家策划店庆和新年活动,这几天都要加班。再说,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看电影?”莫靖言反问。
“据说那种末日恐慌会让恋人们更加珍惜彼此和现在。”夏小橘言之凿凿,“尤其是黄同学,很有受受教育的必要”。
“哦……”莫靖言恍然,“我看,是你想甩开我,找个帅哥一起看吧。”
“喂喂,我可是很想看啊,本来打算这两天去影院的,结果你找我逛街。你看过这个导演拍的《独立日》和《后天》么?”夏小橘兴奋起来,“我最喜欢看那种地标性建筑物的倒掉,比如国会山、金门大桥……”
莫靖言失笑:“小橘,我们的通话已经被安全部门监控了,马上就会有人来调查你和911事件的关联。”
电影果真没有令夏小橘失望,高楼大厦碎裂为齑粉,白宫也被巨浪裹挟的肯尼迪号航母当空拍下。她被剧中的美式英雄主义和好莱坞温情片断赚走大把热泪,抽泣得鼻腔都被堵住,有些赧然地侧向莫靖言:“有纸巾么?”
很快有薄薄一小包递了过来,就剩了一两张。夏小橘不经意地扭头,在大屏幕忽明忽暗的荧光中,看见莫靖言的脸上濡湿一片,神色落寞,和往日的淡薄慵懒判若两人。她意识到夏小橘讶然地打量着自己,拭了拭眼角:“怎么了,是我睫毛膏花了么?”眉毛一挑,又回复成朋友眼中安然闲适的模样。
出了影院,夏小橘感叹道:“好在都是虚构的,如果真有2012,你打算做什么?”
“辞职,回家陪爸妈。你呢?”
“嗯,一样啊……还想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想看看一些好久没见的老朋友。”
“也许买张机票,去里约热内卢。”莫靖言指指海报,“基督像在片中没怎么出场,就是电视新闻那段出现几秒,转眼就倒了。”
“为了看一眼倒塌前的雕像?你信天主教么?”
莫靖言笑着摇头:“我要去拉丁美洲寻找玛雅人的遗迹,看能不能拯救地球。”她回望一眼那张巨幅海报,“如果真有2012,或许也是好的。就能够什么都不顾忌,什么都不害怕了。”她顿了顿,“我是说,也不用控制身材了,想吃什么吃什么,把存款都换成菲列罗,还有炸鸡。”
“一说这些吃的,我都饿了。”夏小橘看看表,“你家黄老板能拨冗和咱们一起吃饭不?看来生意不错,得宰他一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