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和熟人话多,见到陌生人却难免有些拘束。到了女生楼前,年轻人早将行李放下,她连声道谢。年轻人摆摆手,扬了扬眉,带着笑意说道:“别道谢了,快找个树阴吧,你的雪娃娃都要晒化了”。
莫莫伸手向背后一摸,雪娃娃从包里探出一半来,歪歪扭扭摇摇欲坠。她说声“谢谢”,连忙把书包转到身前调整,再抬头,年轻人已经骑着车离开了。
过不多时,爸妈也回到女生楼前。系里负责学工的老师出面与宿管科协调,答应尽可能将莫靖言调到同系女生附近的寝室。不过这一两日各部门忙于迎新,一时无法操作。系里老师联络了几位高年级的学生骨干,大二的学生们刚刚结束军训,过几天才正式开学,有些北京同学便回家去了,因此空出床位,借了一张给莫靖言暂住。
女生们在军营里训练了将近二十天,终于回到校园里,于是像一只只自由的小鸟,在楼道里叽叽喳喳穿梭不停。她们熟识已久,莫靖言插不上话,又是低年级新生,于是埋头整理行李。她知道自己住不久,于是只拿出几件简单换洗的衣服,也记得妈妈的嘱托,拿出新床单铺在借来的铺位上。
大二的师姐们兴奋地商量着这几日的安排,喧嚣间隙,意识到床边还坐着一位怯生生的师妹,于是纷纷围上来和她聊天。听说她堂兄也是本校毕业,有女生眼睛一亮:“我说怎么觉得你的名字这么耳熟,你哥哥是莫靖则么?”
莫靖言点头:“是啊。”
女生中不知为何爆发出一阵欢笑,众人七嘴八舌推搡着:“快快,把左君喊来。”
“就是就是,前两天还给她出谋划策,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很快就听到走廊里有人在喊:“莫小妹来啦!”
莫靖言诧异:“我叫莫小妹?”
女生们笑得神秘:“左君师姐特别乐于助人。”
左君面容清秀,眉眼都细细的,抿唇微笑时神态婉约,说起话来也是慢声慢气。她是金融专业,和莫靖言的管理专业同属一个学院,因此寝室内女生多数和左君相熟,见到她就打趣道:“前两天我们还说等莫小妹来报道,就立刻通知你,看,她直接就送上门了。”
又有人推着左君站到莫靖言面前,笑道:“这叫什么来着,不是一家人……”
“别乱讲。”左君作势打她,截住女生后半句话,她语速虽慢,态度却很是坚决,“你们和我开玩笑也就罢了,别当着师妹乱说啊。”
女生们喏喏地应着,旋即又忍不住迸发出一阵笑声。
左君不理会她们的打趣,站在莫靖言旁边,摊开校园地图,给她指点周围的生活设施。莫靖言白天里已经和爸妈走过一次,但不想拂了左君的好意,于是又神态认真地听了一遍。其实她心中也有些好奇,自己不过是个新生菜鸟,看师姐们的兴奋神态,估计左君和哥哥交情不浅,但莫靖则在家中从不提起女生朋友。莫靖言想起自己和好友之间的揶揄打趣,莞尔一笑,决定也不多嘴去问。
女生们陆续加入左君和莫靖言聊天的行列,说着说着就提到“三剑客”的称谓,说:“就算是抽屉原理,三剑客里,总应该有一个不是玻璃,或者是玻璃里落单的吧。”
有女生幽幽叹气:“就算有,那一定是莫大了,不过他现在去了美国;就算不去,也有阿君在啊。”
“就是,剩下俩人嫌疑最大。”有人附和,“傅队和少爷是同一个学院的,焦不离孟,秤不离砣。”
莫靖言听不懂,忍不住问:“莫大是我哥?什么是三剑客?还有,什么是玻璃?”
女生们哈哈大笑。左君摇头:“就知道你们不会教好的。”她耐心向莫靖言解释,“因为学校有地矿专业,一向有登山和科考的传统,这两年又增设了攀岩队。莫师兄他们三个人爬得最好,我给校刊写过一篇文章,称他们是‘岩壁三剑客’,没想到后来就叫开了。”
“玻璃呢……”刚才一直在打趣的师姐凑过来,“你想想,拼音开头的辅音字母啊,bo! li!”
莫靖言那时没怎么上过网,顶多看些言情小说,任师姐启发也无法茅塞顿开。她只是在想,老哥真是心里藏得住话的人,什么都没和家里讲。只知道他是物理系的高才生,拿了全奖去美国读书,谁知还是女生口中的风云人物。
“说起来,‘三剑客’里的傅队你也应该认识吧。”左君拍拍额头,“我记得他是莫师兄的高中同学。”
“你说昭阳哥?”
“是啊,傅师兄现在是队长,大家就喊他傅队。”
现在轮到莫靖言紧张羞赧:“我们认识啊……我哥还说,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帮忙。”
“我们也会帮你的。”左君笑,“傅师兄也带队军训去啦,估计今天刚回来。他大概不知道你被调配到这儿来了。我这就和他说去。”
(下)
左君电话打了不久,就听到广播里传来楼长的声音,喊着莫靖言的名字。她从床沿跳起来,心中喜悦,又不禁紧张起来,拿过镜子将头发仔细梳理一遍。
楼下人来人往,许多大二女生刚刚从军训基地返校,提着小筐去浴室洗澡,门厅里都有一股淡淡的香波味道。也有男同学来找人,站在楼长室窗前等着。
莫靖言按捺住心中忐忑,尽可能淑女地走下楼梯,想着许久未见,能否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傅昭阳。她还在门厅里张望时,听见身后有人温和地唤她:“莫莫。”回头,大门侧旁立着身姿挺拔的男生,头顶白炽灯暖黄的光线打下来,描摹出他脸颊的轮廓,眉骨和鼻梁投射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面庞明明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