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算你亲自撒下的一个小鱼饵?”
“我只是赌一赌罢了,不一定有效果。”
萧鸾玉收笔,万梦年立即抬纸,将墨迹挥干。
苏鸣渊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只得蹦出一句,“殿下连人心都能算计,当真是可怕。”
“如果你没有弱点,你就不会害怕。”
他耸耸肩,从万梦年手里接过寻人启事的纸张,“没有人可以毫无弱点,我也不例外,我只是希望殿下永远不会察觉到。”
说罢,他步履生风,转身离去。
营帐中寂静了片刻,萧鸾玉笑了下,提笔在白纸上写下那句“万里山河旧,一梦复千年”。
算计来算计去,她也算间接参与了这场博弈,当真是费心费神。
没想到她重活一世,竟然走上了这条路。 “梦年。”
“我在。”
“告诉我,你的弱点。”
万梦年愣了愣,又皱起眉,颇为认真地说,“殿下,我的弱点只有两个。”
萧鸾玉略感意外,“一个是你自己的命,还有另一个呢?”
“殿下的安危。”
遥城杳杳,饮星含月。
贤妃想到这座城池正是兴建于山岭之间,地势崎岖隐蔽,也难怪萧锋宸会将兵马集结于此安营扎寨。
“娘娘,您昨晚一夜未睡,要不今天还是早些歇息吧。”芳兰在一旁劝说道。
“本宫如何安心入睡?”贤妃抬手轻抚眼角,又摸到湿润的泪痕,“昨日英亲王软禁众多大臣,听闻左相大人伤得最重,险些一命呜呼……父亲亦是年事已高,怎能受得了这般担惊受怕的日子……”
“皇上不会寒了众位大臣的心,想必再过几日就会……”
“你莫要替他说话了,他是什么样的……”
“娘娘,慎言。”芳兰叹了叹气,“明日便是英亲王诏书登基,皇上必然会有所动作,您还是暂且安心歇息吧。”
贤妃摇了摇头,回想起她这恍恍惚惚的半辈子,当真是事事不如意。
当年,她本不愿意入宫选秀,却被皇上一纸诏令纳入后宫;入了宫之后,她也曾与他恩爱有加,直到另一个女人出现了,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恨成歌苧,也恨萧锋宸。
成歌苧死了,死得一了百了;萧锋宸还活着,她却无能为力。
虽说她的孩子现在已经是萧锋宸膝下最年长的子嗣,只要她再小心谨慎十几年,萧翎玉就能顺理成章地接任皇位,但是,她为何总觉得心里还有些不甘呢?
若是……
若是再出现第二个成歌苧,生出个同样聪慧的男孩,萧锋宸会不会变了心、失了智,反立幼子为东宫?
若是日后萧锋宸又要算计什么,找个借口贬谪吴家,她的孩子没有娘家的支持,又该拿什么保住太子之位?
贤妃茫然地睁着眼睛,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她该怎么办?她的苦命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正当她满心慌乱时,香兰从外归来,将一封书帖送到她的面前。
“主子快看,这是京城中传回来的寻人启事。皇上说,很可能是护国大将军命人伪装成四皇子的语气写出来的,但是奴婢看着,确实像殿下的字迹。”
“快给我看看。”贤妃连忙打开信纸,一行行地念完,“同福街……对,对,北玄门出去就是同福街,那一日,我还曾指向一个跑远的小男孩,他定然就是本宫的孩子!”
“可是殿下看到娘娘,为何不过来相认?”香兰问。
“兴许当时已经跑远了,我们也往另一处去了,再跑回北玄门相认容易被叛军拦截。”芳兰试着解释,却见贤妃脸色白、双手颤抖着攥紧信纸,“主子,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怎会是荷花鳜鱼?我记得,翎玉最喜欢吃的是桃花鳜鱼,每逢初春,他都要念叨这道菜……翎玉就在苏亭山手上,他很可能有性命之忧……”贤妃急促地喘着气,如同搁浅的鱼儿,性命垂危,“我要救我的孩子,我必须让人救他……”
她忽地扔下这张书帖,跌跌撞撞地跑去萧锋宸的营帐。 香兰和芳兰连忙紧追过去,刚掀开帘帐便看到萧锋宸不耐烦地推开贤妃。
“朕已经说了两遍!这封寻人启事就是苏亭山伪造的,你为何不信?”
“就算这是伪造的,可是苏亭山怎会知道翎玉最喜欢吃的是鳜鱼?他必然是派人审讯一番,逼得翎玉交代自己的喜好……”
“那又如何!朕看你就是心神不宁、故意找麻烦!”萧锋宸只觉得她满嘴废话、吵吵囔囔,“翎玉好歹也是朕的继承人,别人讯问两句,又不会伤他手脚,难道他连这点苦都受不得?”
贤妃愣了一下,如同遭受五雷轰顶,“你,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他不过十岁稚儿,本就不该遭受这无妄之灾,而苏亭山亦不是良善之辈,你怎就放心将他留在西营……”
“你敢指责朕!”萧锋宸大喝一声,狰狞的怒容将她吓退半步。
当年与她温言软语的郎君,怎会变得如此丑陋绝情!
贤妃低头洒下热泪,又抬头祈求地望着他,“皇上,臣妾求求你……求你大慈悲,将翎玉接回来……知子莫若母,如果不是身陷危难,他怎会故意将‘桃花鳜鱼’说成‘荷花鳜鱼’……”
“两种鳜鱼有何区别!你也知道他只是十岁稚儿,说不定他连桃花和荷花都分不清,随口说了句胡话。”
这一番话并未让贤妃感到安心,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破了个洞,即使她想出百般借口,再也缝补不了了。
萧锋宸见她仍是哭啼不止,心中厌烦到了极致,“这处是朕起居的营帐,不是议事的地方,切莫打扰朕歇息。来人,将贤妃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