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重生心中痛苦不堪,不管他的理智有多清醒,感情却无法随心所欲。
今后,该怎么办呢?这天,燕重生坐在自己常去的一个路边小茶棚喝茶的时候,依然在考虑这个问题。
“借光。”一个爽朗的声音惊醒了燕重生,他抬头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衣青年,神情冷淡。
那人却不在意,笑逐颜开地招呼小二送茶上来,热络地帮燕重生续上茶,又跟他聊起天气。燕重生眼光一扫,见旁边还有数张空着的桌子,这人显是故意来与自己搭讪的了,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他下文。
那人啰嗦了好一阵,见他不动声色,终于叹道:“燕大将军果然好涵养,秦越甘败下风。”
燕重生自从跟着贺兰影,对天狼社自然就有了些了解,虽然他对社中事务所知不多,但也知道秦越是天狼社的重要人物,在十二天狼中坐第五把交椅。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燕重生颔首为礼,不卑不亢地等他下文。
秦越笑嘻嘻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我们少主想见燕大将军一面,不知您能否拨冗前往?”又解释道:“我们少主就是天宁公子,与您是旧识了。”
燕重生失笑,他现在还有什么“冗”可拨?完全的无所事事。他对天宁一向深怀好感,又知道当初贺兰影全凭他帮忙才能解了剧毒,并入了天狼社,有了新的归宿,听说是他想见自己,立即一口答应,随秦越前往天狼社的秘密分舵。
迎接他的是满满一桌子精致喷香的点心,天宁兴致勃勃地招呼他入座,不忙谈正事,先请他品尝,燕重生认真地吃下一大桌子茶点,面不改色,天宁高兴得笑瞇了眼睛,秦越暗暗咋舌——单从这一点上他就对燕重生佩服不已了。
撤下茶点,秦越亦告辞而去,天宁亲切地向燕重生问道:“你还好吧?”
“好。”燕重生言简意赅,天宁却道:“我却听说小影不好呢?”
燕重生吃了一惊,他才离开贺兰影不久,他又出了什么事?
天宁见他关心,解释道:“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但他很不开心。”
燕重生神情黯然,当初两人谈崩,贺兰影暴怒离去,眼里有忍不住的泪光,刺得燕重生心中剧痛,贺兰影心里不快活,他何尝不知,只是……如何才能使他开心起来呢?他想要的,自己不能给,也不应该给啊!
天宁没再说下去,带他到自己的花园里去赏花,燕重生自来不看重这些风花雪月,听他细细讲这些名品花卉,唯唯否否,并不放在心上。
“你看,这株牡丹,一朵花上有数百片花办,极是美丽。”他凑近去嗅了嗅花香,陶醉地叹息一声,吻了吻花办,欢喜无限。燕重生望着这美丽的少年与美丽的花朵,不自禁地感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凡是美好的事物,必然会引起人的真心喜爱。
“这花栽培极是不易,十年之后才能开出这样的花朵,每年只开一次,每次只开三朵,花期只有十天。”
燕重生惊奇地道:“费这么多事,只能看十天的花么?”
“是啊。”
“那不是有点得不偿失么?”燕重生不以为然地道。
“嗯,极致的美,哪怕只有一天,也是令人感动的。”天宁静静地道:“就像人的生命,如果幸福,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也是开心的,否则的话,再长也是冰冷无趣的。”
燕重生心中一动,脑中浮起了贺兰影悲愤的脸和那泪水,忍不住又是一阵强烈的刺痛。
“人为了看花之美,穷数年心力来栽培它,而花一旦开放,虽然只有短短的数天,却可以给人带来无限的欢喜。”天宁轻轻笑了一下,又道:“花与人,都是幸运的啊,在这三千大千世界中,竟然可以遇到,并且相知相守。”
燕重生满心疑惑,并不很理解他的话,却没有插言。
“人和人之间也是这样,最难得的是有缘,最难求的是有情,如果可以抛开一切的束缚,爱自己所爱的人,也为他所爱,是最难得的奇遇了。”
燕重生心头一跳,震动地望着他,这少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他的平静安详可以使人心生安乐,似乎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充满了希望。
“不管从前怎么样,小影他现在是真的爱你。”天宁转过头望着燕重生,认真地道:“他只是不会表达,你对他的态度令他很伤心。”天宁明亮的大眼睛里有忧虑,燕重生心中感激,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贺兰影。
“不,这不行。”燕重生难过地道:“他不应该喜欢我,昭王爷不会同意的。”
天宁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昭王爷爱你之心绝不比爱他的儿子少,他希望你们都幸福快乐。”
燕重生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又想起了那个谦厚温朗的人来,贺兰昭待他极是亲厚,恩同再造,他对贺兰昭向来敬爱有加,因此更对自己的行为惭愧悔恨。
“不,这是不对的。”燕重生艰难地道,语气苦涩:“我不该起了贪婪之心,诱惑了影儿,他现在对我的喜爱是不正常的,我希望他能够忘记我,娶妻生子,为贺兰家传宗接代。”
天宁微笑道:“你是一心为他好,可有的时候,好心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他也不一定愿意接受你的好心。”
燕重生无话可说——这是事实,贺兰影根本不理会他的苦心。
天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道:“小影的性子很暴躁,年纪也轻,如果得不到很好的开解,我怕他会受到更深的伤害。”他叹息了一声,又道:“前天他来我这里,喝得大醉,怒气冲冲地叫喊:『我一辈子都不成亲、不生孩子,气死燕重生』!”他把贺兰影的口吻学得惟妙惟肖,燕重生苦笑一下,尴尬不已,忧心忡忡,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