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姑娘,等不了更久的时间……
花轿、打手、张子川、陈才哲、彭宇……
“不对。”沈寒舟摇头,“你被骗了。”
“啊?”彭兴州愣了,“啥?”
“我说,你被骗了。”他手指指着张子川的名字,“十七八的书生,大雨里劫花轿,这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是,陈家还有十来个打手。”
彭兴州愣了下。
十来个打手这件事,是张家家主夫妇说出来的。
那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张子川冲进雨中是为了劫花轿,自然也不知道他面对十个打手。
如今被沈寒舟点破,他顿觉后背发凉。
“他没有帮手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沈寒舟道,“但他如果有能对战十来个打手的帮手,他为什么出了问题会来找你?”
“这……”彭兴州扯过那张宣纸,细细看着上面已经梳理好的脉络。
“我确实毫无保留都讲给你了。”他呐呐道,眼神里全是疑惑。
纸上那些关键点,似乎每一环都对应得上,每一环也都能有合理的解释。
只要不知道陈家安排了打手迎亲,就绝对不会对不上。
“彭大当家还是心太善。”沈寒舟道,“没仔细地调查他。”
“……确实,百密一疏。”他坦言,“不是敌人,也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混账,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我大意了。”
沈寒舟点下头:“先不说真相如何,你这次利用宁小花的尸体,张子川什么反应?”
彭兴州眸色暗沉了。
“他跪在那,整个人像是坏掉了。”彭兴州叹口气,“而且,不是我要利用宁小花,而是他说,既然人已经死了,他要替小花报仇,他要让柳河这暗无天日的日子见见光,他要在最繁华的地段,以那具无头尸体,将京察引到柳河去,让他看看柳河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竖起一指:“这都是他的原话。他说,小花如果知道自己能为其他百姓带去希望,九泉之下,一定会引以为傲。”
“……”沈寒舟蹙眉,“倒是稀罕事儿。”
“可不是么。”彭兴州叹口气,“但我和他想法不一样,真把京察引过来,我这里说不定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让人抛尸的时候,专门落在海西楼面前,这样一定不一定能吸引青州府衙,但是一定能引起李妍的注意。”
“你把她引来,她破了案子,洗清自己的嫌疑,你还能卖她人情,接她的手除掉你侄子。”沈寒舟点头,“算盘打得挺好。”
“哪里是算盘。”彭兴州低着头,望着暖手炉,“……你失忆了,所以不记得。我和李妍一样,是土匪不假,也是江湖上下八门的掌门人之一。下八门之间有一个歃血为盟的规矩,便是只遵循民为天下的信念,为苍生立命,为救世而蛰伏。”
他微微笑起,看向沈寒舟的目光柔和许多:“当彭宇为了银子无所不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下八门共同的敌人了。只可惜如今盗门不是曾经那般辉煌,我想自己清理门户,实在是太难了。”
“即便如此,你就没想过你的所作所为会给李妍带来危险?你留下的鞭子痕迹会害了李妍?也没想过你制造的那么多巧合,有可能会坑了她?”
彭兴州哈哈笑起:“且先不说她是李妍,是飞龙山庄的庄主,是千门正将。就算真的出意外,我也会亲自荡平青州府,把她救出来。”
他掌心盘着怀中的暖手炉,话音无比郑重:“沈寒舟,我腿断之后,没把我当成废人,依然待我如初,甚至帮我出谋划策,给我一席之地的,只有飞龙山庄。”
“我彭兴州虽然是匪,是个不入流的下八门,但是我有良心,我也是人。”他微微笑着,“江湖纷乱,打打杀杀,飞龙山庄两代庄主对我的恩情,足够让我为他们豁出命去。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情,从来都不可能会发生。”
“倒是你……”他两指指着沈寒舟的眉心,冷言,“别说我没警告过,你若有一日敢对她、对飞龙山庄出手,我就算是两手滚着轮椅,我也要赶过去第一个揍爆你的脑袋。”
这还哄不好了
他说得郑重,从眼神到手势都透着冷漠与威胁。
那为李妍着想的心情是真的,那副视死如归的念头也是真的。
沈寒舟虽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见如此场面,听到如此郑重的警告后,终于放下了戒心。
他端起茶润了口嗓子,眼角余光忽见彭兴州怀中的紫铜暖手炉。
在他指缝之间,青烟袅袅之处,透着一个隐约的“千”字。
只有飞龙山庄最顶级的制品,才会刻这个字。
沈寒舟心下了然,他放下茶,郑重道:“大小姐说得对,是我,小人之心了。”
彭兴州愣了下。
他四处张望,根本没瞧见李妍的影子。
此时,屋顶上和承东晒了两刻钟太阳的李妍,这才抬起手臂,伸展一下四肢。
她为了不引起彭兴州的察觉,全程都没动一下,现在一个姿势待久了,腰酸脖子痛。
“沈账房着实是多虑了。”李妍从屋顶一跃而下,转了两下胳膊肘。
承东跟在她身后,头上顶着一盘桃花酥,已经凉了大半:“这个是专门做的,我着急火燎送过来,可实在是找不着机会下来,就凉了。”
他捧着盘子递给沈寒舟,可这男人只看了一眼,便轻轻推开:“不饿。”
这下,承东站在院子,不知如何是好,求救一般回头望着李妍。
李妍咂嘴,沈寒舟这人分明是在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