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夜说五个姑娘都来过胭脂铺,于北和承东连夜将胭脂铺附近其他摊位全部摸了一遍。”李妍边说边将纸张展开,“胭脂铺子往东三家均是收买成衣的,你的人用不上,也不会看。往西三家卖团扇刺绣和屏风,是有概率吸引姑娘目光的。”
“但最令人在意的,其实是正对胭脂铺,不定时会出现的算命摊子。”她手指着信,“姑娘丢失的时间,和他出摊的时间,惊人的重叠。”
柳青青怔住。
他忙将桌上的信纸扯到面前,细细比对。
腊月初开始,算命摊子隔三差五才摆出来几天,然后又收摊大半月,再出来几天。
这种状况持续到二月末,正好是霜月门陆陆续续丢人的时间。
“单看时间像是巧合,但如果结合那五位姑娘留下的东西,这个巧合就有可能变成必然了。”
“东西?”柳青青诧异道。
“没错,你昨夜带来的小盒子里的东西。”李妍竖着手指,“断了的发簪,碎了的玉佩,做了一半的荷包,绣花手帕,还有一只小小的银手镯。”
柳青青一头雾水,似懂非懂,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相思。”沈寒舟忽然道。
一语点醒,柳青青恍然:“啊!原来如此!发簪,玉佩,荷包手帕……还有镯子。不管哪个,都是一种寄托。”
“正是。”他眸色低垂,看着茶碗里的倒影,浅声解释:“即便是青楼姑娘,也有入骨相思。但却不是所有人都向大小姐那样,一眼就能看出骗局。”
李妍怔了下,她干笑两声,不置可否。
其实这话沈寒舟说错了。
她听到那算命大仙第一句话的时候,着实也惊讶了一把。
言多必失,骗人终骗己,一念之间的决定,最终惹祸上身,殃及百人。
这招揽客人的话,对李妍来说太过精准,让她一度怀疑会不会是遇到有真本事的行家。
可冷静下来想想。
谁人未曾说过谎,谁人又没吃过说谎的亏,这确实是个对人人都管用的通用话,类似于“我看你最近事业上犯小人”。
十个听到的人,总有七八个会回头。
禽兽不如
“五个女子,各有各的相思,各有各的苦楚。青楼的门槛是一道线,进去容易出来难。就算身不在其中,也一生都会被其缠绕,如蜘蛛捕猎的茧。”
李妍目光里映照着柳青青的面庞,她手里把玩着那两枚铜板,一五一十讲述着。
“她们没有人能倾诉,没人能懂心里的憋闷,在郁郁之中忽然有个开口说,‘姑娘,你情根深重,若是不能就此脱身,恐怕两人都只能落个悲剧收场。’。”她说到这,微笑着将铜板抛在空中,最后落在她手心里。
她忽然问:“猜猜,是正是反。”
柳青青似懂非懂,点头应声:“反。”
李妍了然地“哦”了一声,又看向沈寒舟:“是正是反。”
沈寒舟抿茶,淡然道:“我说正,你会开反,我说反,你会开正。”他眉眼轻抬,落在李妍握拳的手心里,“和行家猜谜,没有胜算。”
柳青青“啊”一声,惊呼:“我懂了!算命先生就是行家,他知道说什么最能引起姑娘的注意,只要引起注意,之后步步套话,便能令其深信不疑。也就是说,她们五个人只要起了兴趣,只要往那里坐下,就意味着上钩了。”
李妍点头:“以为是得道仙家,能看穿世间万物,其实他只是在跟我们玩技术。”
她缓缓张开手,那枚铜板稳稳立在掌心中。
李妍轻轻一抛,铜板自空中翻转几下,落在桌上打着旋转,而后慢慢停下来。
它依然竖直立在桌上,根本没有要倒下的意思。
“他很聪明,知道如果姑娘在他的摊子上问完就消失,一定会引起怀疑,所以他的线放了很久,足足两个月。”李妍说到这,手指轻轻碰了下铜板,反面朝上,“当然,这部分是我的推测,他也有可能是纠结拧巴了很久,犹豫踟蹰了很久,最终才下手。”
“等一下。”柳青青蹙眉跟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仍有多处不解,“我那些姐妹也不是一般人,武艺虽然不强,但对付一个普通人是足够的。他如何将五人都顺利制服?”
“制服?”李妍摇头,“她们是自愿跟去的。”
“自愿?”柳青青怔了下,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他想起一个人。
“乔七命也喜欢搞这个,只是他掐着手指一通胡扯之后,总会说到病情上去。他虽然是黑市的鬼医,但他在阳光下面,也是响当当的神医啊。”李妍转着那枚铜板,慵懒道,“被他说中病情的人,最后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去医馆的。”
“江湖上,骗子算命本就是玩心计,和正经的行家根本不一样。骗子都是往心坎里说,就算客人起疑,也能故作高深地扔下一句能挡百刀的‘信者灵,不信者不灵’,所以只要他想,他有无数种办法,让姑娘心甘情愿跟着他走。”她顿了顿,“而且我方才试探他几句,也能看得出来这人是个老手,几句话拿你们门下姑娘,轻而易举。”
被李妍这么直截了当的点评,柳青青实在舒心不起来。
他叹口气,追问:“之后呢?他把人骗走之后,会如何?”
说到这,李妍沉默些许,才又开口:“我不知道。”
众人皆愣。
“骗走之后又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为什么专门挑选霜月楼的姑娘……这都得等于北追到他真正的落脚地后,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