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竹越从城外大营回来禀报现况,廖宁才过来叫门。
李徐先被吵醒,遣走廖宁看向身侧,谢辞依旧睡着未醒。
“阿辞,醒醒,你兄长唤你去营帐,阿辞?阿辞?”
他轻轻推了谢辞两下,人稍有反应挣扎抬起了眼皮,但整个人看起来仍很疲倦,脸色也不好。
“阿辞,你还好吗?”
谢辞点点头,李徐蹙起眉将手覆上了对方的额头,不正常的热度传入掌心。
“你好烫,你在发热,先别去大营了,我命人去煮退热的药。”
“不用。”谢辞扯住李徐的袖子,支撑着坐起来,“没什么事,你说什么去大营?”
“你兄长让竹越来找你去城外大营,想来应该是商议收回临岭关外城池的事吧。”
“那走吧。”
“你现在在发热,喝了药换过纱布再走,不急于一时。”
李徐起身下床去吩咐走两步又回头嘱咐道:“我会让廖宁和竹越一起看着你,不喝药不能走,身体最重要。”
“知津兄。”
李徐停住脚步又回头看他:“怎么了?”
“如果”
谢辞沉闷得与平时判若两人,甚至在酝酿这句话时连抬头看着对方都不敢。
“阿辞?”
“我破了三座城,三城中十四岁到五十岁的男子皆被屠杀殆尽,我用这种方式逼娿罗人撤军。”
谢辞抬头看向李徐,双眸终于露出恐慌:“知津兄,如果是你,你会这样做吗?”
两道目光交汇,在谢辞将要躲避时李徐快步过去握住了他的双肩。
“我会。”
他坐到床上令谢辞看着自己。
“如果你没有那样做,临岭关根本撑不到援军来,一旦城破,琢州数座城池中无数的百姓都将身死敌手,即便一万守军全在,在死攻下撑一日已经是极限。”
谢辞还是落寞地垂下了头,屠杀男丁,既能以屠城做威胁胁迫娿罗人撤军,又可打乱娿罗人征兵之举,于凌国百利而无一害。
可为什么他没有解困的喜悦,只有压迫得喘不过气的凄凉无望?他的剑、他的手终究沾了不应沾的血。
“我信奉的向来是以战止战,从不畏惧杀戮,我杀过的人能填满皇宫的所有水潭,指挥战事所歼敌军可填满都城所有河道。”
“可那些是敌人、是在战场上,不是在敌国城邦斩杀无辜百姓,战争一起,他们可以死于赋税可以因征兵死于战场,但不该死在我刀下,是我错了。”
“你没有错。”李徐捏紧他的肩膀,“阿辞,看着我。”
谢辞抬起头,眼眸映出李徐认真的神情。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也没有绝对的无辜之人,凌国与娿罗打了几辈,现在的无辜之人,他们的父辈手上也一定沾了凌国人的血。”
李徐看着他,眼神与声音同样温柔:“至少作为凌国的将军,你的决策是当下的最优选,你守护了自己应当守护之人,你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