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是本钱不满千贯的中小商人,今日出手就是十贯铜钱的礼,不轻了。
那么,他此行必然不同寻常!
果然,云禟寒暄完之后,放下茶盏,赧然说道:“老世叔,今日禟来府上,实在无颜开口…”
李太公眉头微微一皱,“你我世交,几代人的交情,亲如一家,有甚尴尬的?直说便是了。”
云禟苦笑道:“不敢隐瞒世叔,都是晚辈教女无方,让门庭蒙羞。这个…不孝女云袖,本是和四郎自小缔约,白纸黑字的聘书。可是…可是…”
言及此处,饶是云禟老于世故,也涨红了脸。
李太公的老脸,此时也有点阴沉了。
怎么,云家今日竟是来退亲不成?
以云禟的为人,何至于此?
李桓闻言,则是心生期待,暗道:退婚!退婚!
云禟咳嗽一声,神色难掩怒意,“可是,猛安官人家的小衙内,居然看上了云袖,要纳她为妾!”
“那完颜郎君亲自来云家送礼,额哪里敢翻脸?得罪了猛安官人,云家怕是难逃破家之祸。”
李桓眼睛一眯,完颜歹古之前对少年李桓下死手,他的杀人动机,就是看中了云袖?
难怪他主动挑衅,有备而来。这是有预谋的故意杀人。
想到这里,李桓的目光不禁更是阴郁。
他不喜欢云袖,他巴不得云袖悔婚。
可一码归一码,被完颜歹古如此谋害他,也不能这么算了。
却听云禟继续道:“额好言相劝,寒家小门小户,一介商贾,不敢高攀国族官人。小女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怎堪侍奉王孙公子。”
“更何况,云袖早已许配人家,有字待嫁,并非无字之女,盟约已定,岂可违背?还请衙内另择芳草。”
“谁知那瓜怂蝎虎的很,发作衙内脾气,吆五喝六的嚷嚷,不管有字未字,他都要定了。扬言若不依他,管教云家改姓泥!”
“更尴尬之事,不孝女云袖居然一口同意,主动奉承那女真恶少,还借那厮的威风,逼额点头同意,硬生生定下此事!”
“如今,此事已经满城皆知,额算是丢尽了脸面!”
云禟越说越怒,胸膛剧烈起伏,瞧着确是气的狠了。
猛安不但是女真贵族世袭爵位,同时也是各地女真民户兵民合一的驻屯长官,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位同防御使,四品。
而且据说,猛安官人在朝中有大人物撑腰,还能升官晋爵,更上一层楼。
就算是凤翔府尹,也要给猛安官人几分脸面。
云家只是一介商贾,怎敢和猛安府作对?
他哪怕再喜欢李桓,也只能忍痛割爱,同意将云袖给完颜歹古作妾。
李太公虽然脸色难看,却也无可奈何。须知此事怪不得云禟。胳膊拗不过大腿,云禟一介商贾,还是汉人,怎么斗得过女真权贵?
毕竟天下是女真人的,汉人算什么?牛马农奴。
可是,此事就这么算了么?
李太公担心的看向李桓,目光不禁一怔。
他发现孙子并无怨愤之色,甚至面带微笑,看上去居然有点…轻松?
“爹。”云裳莲步轻移,很贴心的给云禟顺气,“一个数典忘祖的不孝女,爹只当养了一条白眼狼,值当什么?为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生气,真真犯不着。没了她,爹不是有我么?”
“爹放心,她给你丢的脸,女儿会帮你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她声音美妙,说的话也很是动人。云禟闻言,不禁心怀大慰的点点头,“也是,爹是气昏头了,这不是还有二娘么?额就当没生那个淫贱材料。”
他最爱的,是二女儿云裳。
李桓听到云二姑娘的话,更确信她是骗子云裳。
云禟怒气一缓,也神色忐忑、目光关切的看向李桓,担心李桓禁不住打击,去找完颜歹古玩命。
这是夺妻之恨啊,四郎怎生忍得?
然而和李太公一样,云禟见到李桓的表情,也是神色一怔。
怎么回事?四郎没有发怒?他还在笑?还很高兴?
短暂的疑惑之后,云禟顿时勃然色变。
“四郎,你为何不怒?莫不是,你巴不得云袖悔婚?”
他毕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生意人,如何看不出李桓的心思?这小子居然求之不得!
本来担心李桓暴怒,此时气恼李桓不怒。
老子气成这样,你竟如逢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