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重重呼出一口气,余怒未消。
商旻深不由警觉——钟老爷子认不出他不是詹一诺吗?
即便没认出来,也该更信任和詹一诺的爷爷的交情才对啊,钟爷爷为他打抱不平,不是在指责旧友不负责任吗?
很快,他的疑虑就解清了。
钟爷爷叹了一声,“唉,要是老詹在,一定会拼尽全力救你的,可惜啊,他走的太早,留下那么个混账儿子。”
商旻深钝钝抬起头,望着老者。
“你爸妈这些年忙着工作,没少委屈你吧?我听说你从小就跟着你妈妈在海外飘着,这两口子就知道赚钱,也不知道赚来的钱要给谁花。”
钟臻拍一拍爷爷,“行啦,当着小诺的面儿就别说这些啦。”
“还真是,”钟老爷子自嘲地摇摇头,“抱歉啊小诺,我跟你爷爷关系铁,看到他儿子儿媳这个样子对你,我心疼,一下子就把话说重了。爷爷现在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看也看不清,闻也闻不到,说不定哪天就去地下跟你爷爷会和了……”
“爷爷!”钟臻沉声。
“知道了知道了,”钟爷爷笑着,抓起商旻深的手,放在掌心里,“只要你和臻臻好好的,如果相爱就一起走一程,不相爱了就和平地分开,最重要是要开心,把自己的感情放在第一位也没关系,自私一点也无所谓……人活着嘛,总有许多无奈的时候,但还是得珍惜当下,趁活着的时候,把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别被过往的事牵住脚步,是不是?”
商旻深的眼睛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珠上映着佝偻着腰的老人,那老人的笑容和蔼仁慈,令他慢慢放松。
似懂非懂的,他点了一下头,“嗯。”
“乖孩子,”钟老爷子抚着他的两只耳朵,“好好的!。”
餐前,商旻深和钟父一起,将钟爷爷抱到轮椅上,推到饭桌边。
绵羊夫妇做了一大桌的菜,也备好酒,甚至在开席前,乐呵呵地塞了商旻深两个大红包。
“拿着,给你你就拿,没关系。”不顾商旻深仓皇推辞,钟母坚持地将红包按进他怀里。
“是啊,拿着拿着!”钟父的笑容里有不加掩饰的宠溺,他的肚子圆圆的,脸颊也圆圆的,顶着一头自然羊毛卷,想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好脾气老师。
钟臻也劝他:“拿着吧,反正我们相互喜欢,迟早是要拿的。”
“可是……”商旻深哽住,他有什么权利拿走詹一诺的红包呢?
“你刚说喜欢我,是认真的吗?”钟臻再次确认。
“喜欢的,但…”
“喜欢就好,”钟臻拍拍他的手背,“喜欢就够了,就可以拿了。”
“快点呀,红包收一收,赶快吃饭了。”钟妈妈掀开汤煲,鲜香扑面而来。
钟爸爸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对嘛,待会饭菜都要凉了。”
钟老爷子也慢吞吞举起筷子,“我们开动吧!”
“小诺,把你的碗拿给我,阿姨给你乘点汤。”钟妈说。
钟爸在一旁挑拨,“啊?这就忘了你的宝贝儿子了,把你的宝贝老公也忘了?”
钟爷爷趁势煽风点火,“把老公公也忘了,现在臻臻妈就只宝贝儿媳了。”
“哪有,你们排队来嘛。” 不想,钟妈妈给商旻深盛好了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施施然坐下来了。
钟爸爸嘿了一声,无奈站起来,“醒了,现在由我来给咱们三个过气宝贝服务了。”
委屈巴巴的样子惹得满堂大笑,商旻深也软绵绵地笑了起来,他一整晚都在笑着。
危机暂时解除。随着詹老先生离世,他们两家的交情也变得寥寥。
十多年前那场短暂的交集也并没让钟家的人记住詹一诺的长相。
所以没人知道现在坐在钟臻身边安安静静地笑着的人并不是他的娃娃亲对象。
而是一个将谎言的雪球越滚越大的匹诺曹。
可是,钟爷爷刚才告诉过他,要他珍惜当下,该享受的时候就去享受,该快乐的时候也要快乐。
商旻深不想破坏当下欢乐的气氛,他被人善待着,重视着,关注着,这是他梦里都梦不到的美景。
钟爸和钟妈计划着春节去北极圈看极光,钟臻嫌冷,执意宅家。
“北极圈……”钟老爷子喃喃,“不是说商家,就是商文浦那小子,他们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居家移民到魁北那边了?”
商文浦——商旻深动作停滞,登时全身紧绷,心脏疯跳。
“是,不过不是移民,是潜逃吧。”钟父吐掉一口鱼刺,“他们家不知道惹到了什么人,连夜逃走的。那么多家产就扔给财产经纪人去变现,把人家愁得哟,价格比市价低好多,但是谁敢买啊?”
羊族对狼族有天生的忌惮,这事儿钟母也从亲戚那里听过一两句。
“商文浦全家都走了?”
钟父点点头,“嗯,他们的儿子好像本来就在申请国外的大学,这家人在国外也有房产,等拿到了国内的资产变现,这辈子也就不愁吃穿了。”
“唉,这年头,基因确实是彩票。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出了这种事都得剥一层皮的程度,商文浦还真就全身而退了。”钟老爷子叹了一声。
钟臻抿了一口白酒,淡淡道:“也不是吧,善恶终有报,要是不心虚,他们跑什么跑?如果有心虚的事情,无论跑到了哪里,也都是跑不掉的。”